黑衣女人握着弓弩，在窗边比划着。

一副专心致志的样子。

荼靡冷冷地看着她的背影，在犹豫要不要有所行动。

她对弓弩的型号没有了解，但没人不知道这皇宫里除了龙鳞卫，谁都不能将军用的弓弩带进来。

私藏杀伤性兵器，在民间都是大罪，何况宫里。

这半夜三更的，这个人特地跑来昭阳宫……

荼靡回头看了黄素馨一眼。

她第一个感觉，是——这人的目标是黄素馨！

黄素馨也有些类似的猜测。

但两人又都同时想到另一种可能性——今天晚上，嘉和帝临幸，明天早上一定会从正门出来。

等到皇帝的銮驾离开，如果有那么一支箭恰巧对着他飞射而去，让皇帝出一点什么事——即使他没有死，也会让人有数之不尽的大麻烦。

荼靡刚决定要动作，黑衣女人倒是先动了，荼靡看着她收起了弓弩，然后就像没有来过一样，走到门边轻轻拉开一条缝，闪身挤了出去。

荼靡下意识想追上去看看，正要迈开脚步，却猛地被一拽。

她才想起来，自己的手，还和黄素馨牵着。

黄素馨抓紧了一点，摇了摇头，压低声音:“你又不是什么顶尖的武功高手，万一碰到一个吴桂那样的硬茬，我看你怎么办。”意思是不让跟了。

荼靡想了想，挣脱了黄素馨的束缚:“那就等等看，看看这个人明天晚上还会不会来。”

整个昭阳宫，也就这一处地方视野最好了。

既然那个穿夜行衣的人今天不打算动手，那么便基本有两种可能最大。

一种——黄素馨笑了笑——这人的目标是她。

“她”还在侍寝，起码到天亮之前都不会出来，这是黑衣人离开的原因。

另一种——黑衣人的目标是嘉和帝，只是出于某些她们并不能肯定的考虑，有可能改日才会再行动。

当然，也有可能……是觉得在昭阳宫行动不太合适，所以换了一个地点！

“娘娘，现在你还非得一个人留在这吗。”

黄素馨又牵上荼靡，荼靡下意识想再挣开，听见她说:“那你牵着我走啊，你牵着我，就是带着我去卖了，我也跟你走的啊。”

荼靡无奈极了:“娘娘，别胡……”

话没说完，黄素馨再次抢先:“你忍心把我丢在这？”

空气突然一滞，荼靡有那么几个呼吸的时间之内连呼吸都是猛然被放缓的。

荼靡心里在说，怎么不忍心呢，为什么不忍心呢——

你又不是我的迎春，我有什么不忍心？！

荼靡有些凉薄地笑了笑，这一刻的她，脸上充满了黄素馨从来没看过的样子。

她的笑没有温度，哪怕只有一瞬，却让人能下意识感觉到心里冰冷……

“娘娘若是执意留着，婢子自然劝阻不了的。”

黄素馨胸口滞涩了一下，荼靡用上了一些力气试图继续挣脱，她不自觉地顺势松开了自己抓着她的手，看着她走了出去两三步。

也许是立刻就后悔自己这样的态度对于一个小姑娘太伤人，荼靡停下脚步，在咫尺可见的距离内，放轻声线说道:“娘娘，走吧，婢子送你回去。否则，婢子……不得不考虑把您李代桃僵的事捅出去了。”

黄素馨这会儿看起来有那么点楞楞的，像是被刺伤到了似的。

天上的月光好像突然就明亮了一些。光线打了进来，照在黄素馨的脸上，让黄素馨本就有点苍白的脸看起来更加苍白。

荼靡看到，微微地心惊。

不过——即使在她面前的是别的什么人，她可能也应该是一样的感觉与体会吧？

黄素馨脸上只维持了片刻如鬼魅一样的苍白。

很快，被重新绽放的笑脸代替。

仿佛那像是已死之人的样子是她的错觉一样，让荼靡不愿意去多想。

“那就回去吧，昭阳宫的宫室还有很多，也不一定非要这里。”黄素馨越过荼靡，率先走了出去。

神色有几分清冷。

荼靡停顿了一下，也跟了过去。

和过来的时候不一样，想要悄无声息地回去，她们两人最好的选择是从后门绕过去。

先是经由小路绕到那片宛莲居外的小树林里，然后再从小树林过去。

深夜的小树林和白天大不相同。

如果说白天时候的小树林像是个小小的世外桃源。

那么到了连月光都吝啬的夜里，一整片林子看起来其实是有那么点阴森可怕的。

荼靡走惯了，自然不觉得如何。

可她去看黄素馨，黄素馨也和她一样。

那一丝古怪感又稍微浮了上来，四姑娘……好像对昭阳宫特别熟悉的样子。

“娘娘平时都在寝宫里做什么？”荼靡在走了一段路程之后，终于下意识问出声。

黄素馨听见回头，笑意嫣然的:“这皇宫里的女人，不都是一样吗，看看书，作作画，打扮得漂漂亮亮等老牛来吃自己这颗嫩草。”

荼靡:“……”她真的不太明白，四姑娘为什么会这么嫌弃皇帝。

虽然，她其实也很嫌弃皇帝。

或者说……排斥甚至厌恨，更加准确。

两人不知不觉走到了小树林的尽头，绕了一圈，又能清楚地看到昭阳宫的房屋建筑了。

“其实有时候也会出去走走看看的啊。”就在快要走到侧门时，黄素馨又出了声。

少女说着自己都到哪儿或者哪儿走过看过。

荼靡心里下意识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她就说，以四姑娘的性子，是闲不住。

在她去乾清宫上班的时候，四姑娘肯定不知道把这说小不小，说大不大的昭阳宫看了个遍了。

黄素馨恢复了她平时的那股机灵模样，似乎已经没在介意在那间房间里荼靡对她第一次连敷衍都没有的拒绝。

“我在那边的树后等你，你帮我把春月或者春晖叫出来吧。”

荼靡答应了一声，去了不多时候，便把春月带到了黄素馨指定的地点。

黄素馨带着春月离开，荼靡则是绕回了到前面……

她的离开其实很久了，但一般的人碍于她在嘉和帝面前拥有一定地位，并不会对她公然地玩忽职守说什么。

但严获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