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进宫看望女儿一次，却正好碰见了皇家的秘辛。

涂珊这一晚也并没有睡好。

好不容易到了快天亮的时候，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醒来却发现女儿不在旁边了。

她下地趿了鞋，走到门外，春晖摇头晃脑一副没精神的样子在守门。

像是突然听见动静，一个激灵，春晖睁开眼来:“啊，夫人，你怎么醒了。”

春晖是小女儿还小的时候她亲自放到她身边伺候的，也可以说是知根知底看着长大的。

涂珊心里好笑:“你别管我醒不醒，我问你，娘娘呢，去哪了。”

去给荼靡姐姐送早饭去了啊。

不过春月交代过她万一被夫人抓包，不能说实话:“人有三急，娘娘去如厕去了。”

涂珊也不揭穿，“是吗。”

夏天的早晨来得早，明明还只是寅时，天已经亮堂堂的。

晨露挂在枝叶上，有点儿湿冷湿冷的。

春晖也说不准自己说谎黄夫人是信了还是没信。

黄夫人转身进去，等着女儿回来。

等待的间隙里，自然有人伺候她穿衣洗漱。

她在想着，等和小女儿一起用过早膳，还要去大女儿那里看看。

倒不能怪她偏心，而是母女感情实在差太多。

况且大女儿和她也有心结，她也不太清楚怎么亲近。

十二年前还只有十岁的黄素茗不顾她的反对，执意要进宫陪伴皇太后，常驻宫中。

等到了能成婚生子的岁数，又几乎可说是直接从太后那里搬了个住处摇身一变成了皇帝的女人。

不像小女儿，是被她挂在裤腰带上拉扯大的。

正想着，黄素馨微微喘着气，从长廊尽头跑了过来一脚踩进屋里。

涂珊只当没看见春晖偷偷去通风报信了，宠溺地捏了捏黄素馨的脸，问她到底干什么去了。

黄素馨又把春晖给卖了:“母亲，我去厨房了。”

“难道不是你授意春晖打掩护，转头又出卖她。”

黄素馨往母亲怀里一扑，两人黏糊成一团。

从头到尾站在门外的春晖决定稍晚一点时，把主子藏在厨房的一碟点心偷偷吃掉！

黄素馨去厨房，一来是给荼靡弄了一份去火补血的营养粥，二来也是亲手下厨给母亲弄点吃的。

涂珊坐到桌面上，试了试黄素馨的手艺:“你做的越发好了，更像你曾外祖母的味道了。”

“曾外祖父当年南征北战，曾外祖母就是靠着一手厨艺从一个小厨娘成了将军夫人，这故事您说了八百遍了。”

黄夫人一边一口接一口往嘴里吃，一本正经道了一句:“我也跟你提了八百遍，你曾外祖父是和前朝有关的人，你提起他，还是要注意些。”

因为昨天晚上的事，想趁机和母亲打探打探的小心思被看破，黄素馨没有半点的不好意思。

涂珊看了看周围，也没别人能听到她们，等到一小碗粥见底，才犹豫地开了口:“你想问什么？”

黄素馨难得正色:“我曾外祖父追随的那位主子，究竟是谁？”

涂珊叹了口气:“你这孩子，也大了，有些事你想了解清楚也是应该，涂家的家史你也需要知道。不过不是现在。让我想想怎么说，下次见到你时，告诉你。”

有些事，涂珊也只能告诉看起来不太靠谱的小女儿。

她的外祖父，两个女儿的曾外祖父涂宏，化名涂宝公经商之前，是夏朝镇北军的一名副将。

连同当时的镇北大将军姜卫国一起，并称镇北双杰。

他们追随的那位主子……

“待会儿，我要去看看你大姐，你去不去？”涂珊不动声色转了话题。

“现在天天在这宫里，抬头不见低头见，没什么好看的。”

知道母亲是不想说了，黄素馨也收了口。

“那我可自己去了。”

亲眼看到了小女儿在宫里的住处，她也安了一半的心，下次见面，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等黄夫人用过早膳一走，黄素馨便往侧殿的方向跑，荼靡刚刚吃完了那份搭配精良的早膳，正想把食盒送回来。

迎面就碰到了刚好来到门口的黄素馨。

黄素馨也不知道自己跑过来是想说什么或是做什么，但或许真的就是过来看一眼这个人而已。

因为十二皇子的事，走在宫道上巡逻的龙鳞卫明显都比平时要多上一些。

站在这安静的小庭院里，都像是可以听得到宫墙外面传来的一阵阵有规律的踢踏声。

这里是最森严的宫禁，她们一个是皇帝的妃子，另一个是皇帝的侍女，按理说，本应该是泾渭分明的。

荼靡却忘了尊卑，没有行礼。

因为跑动，小姑娘的脸颊看起来红扑扑的，但荼靡觉得，近在咫尺的那双看着自己的眼睛，突然就不像是十四岁的女孩子会有的。

那是一双沉敛而深邃的眼睛，荼靡仿佛能够剥开包裹在外面的那一层，窥探到里面的洞天。

可惜少女不是时候地眨了眨眼，再睁开，刚刚被她捕捉到的某种熟悉，立马又像是她的错觉一样。

“娘娘怎么来了？”荼靡先打破沉默。

这处给宫女居住的庭院不大，发出去的声音丝毫在墙上砸不出半点回音。

十二年的时间，它还是当初两个人居住时的老样子，除了晾衣杆上挂着的衣服少了一些，其他似乎并没多大的变化。

黄素馨也不清楚自己是第多少次想直接就告诉对方自己的秘密。

她微微向前迈了半步，然后又一次制止了自己。

她总觉得，借尸还魂那样的事，就算是最亲密的人，也有可能不相信的。

非但不会相信，反而还可能会因此愤怒厌恶，更甚者，如果把她当成妖怪……

诸如此类的可能性，黄素馨考虑过不止一次了。

荼靡的声音又重复了一遍，她下意识回答:“我过来拿食盒啊。”

说着，笑意盈盈从荼靡手里取过食盒，放到身侧。

“这样的小事，娘娘怎么亲自过来。本来，婢子受娘娘照顾良多，就已经过意不去了。”

黄素馨噗呲一笑:“有什么过意不去，反正啊，做一份也是做，做两份也是做，春晖一个人就起码要吃三份，也不差你这一份的。”

她身后的春晖抬起头，翻了个白眼，又低下头决定不出声:娘娘，婢子就在这啊，当着婢子的面说婢子的坏话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黄素馨背对着没看到，荼靡却看到了，四姑娘和春晖的感情很好，很令她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