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从包子铺外传来的声音，有点类似磨刀时的响动，只是更为尖锐和刺耳，令人浑身发毛。

未及众人回过神来，铺外又忽然有人大声呼号：“出事了！死人了！”

店中众人惊悚，立时鸦雀无声，面面相觑，十数个胆大好事的汉子涌到外面，欲查看事情的究竟。

刚刚那个说话的食客，此刻已跑到店门边上。其手扣门框，面色煞白地说道：

“鬼霹雳来了！鬼霹雳来了！”

此语既出，众人皆为之惊悚。一时间，店面内混乱起来，有愣住的，有惊呼的，有发抖的，有跑走的。

楚谢排开店内混乱拥挤的人流，走出店门去，外面的路人看客也已自发地围成一圈，在那里议论纷纷。

人群的中心，横陈着几具残缺不整的尸体，血肉脏器哗啦流出；街上的地砖留有一大片烧糊的痕迹，就像新被烈火燎过。

见状，谢岚川惊愕异常，掩口欲呕道：“这……这是什么？”

楚怀英皱眉道：“如刚才食客所言，泰山附近果真有此异事。”

“你们且退后一些。”

此话正是杨婉说出的，只见她拨开最内层的围观群众，挤进现场。

她观察之后，凝思须臾，信手从怀中取一灵符，继而掐指念咒，于尸体周围布下一层金色的光罩。

神奇的举动让谢岚川大为惊异，“杨姐姐在做何事？”

杨婉忧心忡忡道：“所谓的‘鬼霹雳’，实际上是一种不稳定的空间罅隙，乃阴阳失衡，元气紊乱所致。城西五口人应当是被罅隙完整吞入，而这些人仅被吞去一半。我适才已于此处设下结界将之隔绝，以防再有他人深陷其中丢了性命。”

元气紊乱？昨日师父钓鱼时也是如此言说。这一切定然事出有因，可是原因究竟是什么呢？

楚怀英的心下，疑窦丛生。

少女同样半懂不懂，继而问道：“那这罅隙为什么会突然出现？”

杨婉摇了摇头，没有正面回答，转而道：“官府的差役未几便至，大家便在此地散了吧，来日有缘再会。”简单地告别后，遂转身离去。

“事怪人更怪。”少女说道。

少女言罢良久，却未听得少年的回应，回首见他又在沉思出神，便点其胸口道：“喂，你又想些什么呢？”

“哦，这位杨娘子所知甚多，必定大有来头。”楚怀英思忖道，“我们先找家客栈落脚吧，好生歇息歇息，再做打算。”

“也只能这样了。”谢岚川失望道。

这时，熙攘的人群中，不知从何处射来一束目光，正戳在谢岚川的后背上。

那束目光有点冷，让本就敏感的少女陡生出寒意。

她转头张望，试图找到目光的源头，却一无所获。随即，朝少年道：“喂，小少侠，你觉没觉得有人在暗中盯着我们？”

楚怀英闻之，也朝人群里检查了一番，同样无所发现，“没有啊，你是不是看错了？”

谢岚川支吾了一声，道：“可能吧。”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县衙的一队捕快赶来接管了现场，并将围拢的看客驱散。

而因为血腥场面的强烈刺激，楚谢都已无甚胃口，回包子铺后将食物打包带走，接着，便去找地方住。

……

若论江湖上最著名、最常见的客栈，必然当属“悦来”。它遍布中原各地，在泰安县也开设了一处。

这里，经常接待江湖上各种稀奇古怪的来客，下至士农工商，上至仙妖鬼怪，都曾留下过独有的传说，可谓是个藏龙卧虎之地。

两人在柜台处订了两间客房，一人一间，彼此紧挨着。

拿完钥匙上楼的功夫，谢岚川仍对方才神秘的跟踪者耿耿于怀，不时回头检查，几乎成了心病。

可就在她回头的时候，未注意前方的情况，一个男子从客房里出来，恰与她撞了个正着。

“走道看路。”男子沉声责备道。

“你……”少女被男子的威势所慑，居然像有鲠在喉，说话困难。

楚怀英从旁端详，见得此人眉宇如墨，凛若秋霜，足蹬蚕丝跨靴，身着乌锦锻袍，镀金束带横缠腰间，青钢兽镯套于手腕。

乍看之下，给人以深浅难测之感。

除此之外，少年还从男子的身上感知到一股强悍的修为内力，甚至远胜于黑风寨的寨主枯风，肯定不是个善茬。

男子说话罢了，也未停留，接着重启脚步，径自下楼去了。

说来也怪，谢岚川怔在那里，好久才缓过劲来，转而蹙眉叱道：“这人谁啊？说话这么冲？跟个夜叉似的。”

楚怀英道：“这人看起来不简单，咱们别招惹他为好。”

“哼，又一个怪人。”

尔后，各自回房。

……

“啦……啦啦……”

屏风后，有妍影。

少女倚靠在黄木浴盆中，一边用布帕擦洗身体，一边轻快地哼唱小曲。歌声糅入温热的水汽，伴着皂香氤氲了满房。

对于少女来说，自从接了娘的任务，从河南府一路到这儿，不仅旅程颠簸，还遇到不少糟心事，可好久没像今天这样全身放松过了。

好生洗个热水澡取悦自己，将疲惫和烦恼都抛诸脑后。

“啦啦啦……

“咦？”

门外的走廊好似有些响动，应是脚步声。

这脚步行得极轻极慢，且愈近愈缓，有若蜻蜓点水，蝴蝶落花，若非细心谛听，根本无法察觉。

凭着多年练功的直觉，谢岚川可以确定，这绝不是路过回房的住店客，他是奔着自己来的。

小脑筋忽地一转，她恍然大悟。

我说是谁在跟踪本娘子哩，原来是个色狼登徒子！

如是想着，谢岚川甚是气恼，决心定要给他点颜色瞧瞧。暗中，已从木架处勾来小衣穿上。

然而，她在留神听着，门外的那人好像也在留神听。

许是发觉了少女的图谋，少女刚穿上衣裳，本就细微的脚步声直接就消弭不见了。

“可恶，该不会又让他跑了吧？”谢岚川小声喃喃。

正气馁着，事情又有转机。

刚刚的脚步声静寂不久，又有脚步声跫然响起。

这回生怕他跑了，谢岚川未及多想，一不做二不休，步伐一跃，破门而出！

逮了个正着，少女怒道：

“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