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九章 震怒(1 / 1)月落万川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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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公一向喜怒无常。方才还艳阳高照,不过眨眼间便云迷雾锁了,不知何处的风聚起云来遮住透光的空暇,天色昏暗了下来,还从空中隐隐约约传来雷电的响声。

当绵绵雨水落到屋檐上时,凌玄刚刚和卫世渊看完最近几年的盐课账本,他垂着眼睑看向手中的白瓷杯子,里面是江都特产的白尖茶。书桌上摆着几碟江南独有的糕点,做工精巧,清香扑鼻。

“这些账本做得可真是天衣无缝啊。”卫世渊抬手饮了口茶,语气讽刺。

凌玄看着茶杯里茶叶沉浮,语气冷淡道:“若非如此,他们又怎么敢拿给我们看呢。”

“先生不必多虑,时候还早着呢。”

卫世渊捋了捋下巴上稀疏的几根胡子,笑着点点头:“是啊,时候还早呢。再说这般让他们放下心也好……”

倏忽,外面突然传来了些脚步吵闹声。

凌玄皱起眉向屋外看去,他们刚刚把所有下人全部遣散,还让景行带人守好院子屋门,不放任何人进来。

这个声响,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轻盈的步履声在屋外响起,凌玄耳朵微微一动,是景行的声音。

“咚咚。”景行敲了敲雕花的屋门。

卫世渊低头看着账本,摇头晃脑一副不知外界的模样。

凌玄掀开衣摆站起来,几步路就走到了门口,拉开房门。

“何事。”眉目冷峻,语气中暗含几分凛冽。

如果不是要紧事,景行是必不可能来打扰的,毕竟到底是跟了自己多年的小侍卫。

景行忠顺地低着头,不敢看他,只低声说了句:“贺府传来消息,流韵姑娘被贺漪推下水,现在还未清醒。”

凌玄骤然得这消息,心中一怔,猛然握紧了手中的门芯,脸上闪过一丝怒意,随即被他强行压制住,勉强维持一派平静,但是那握着门芯的右手青筋暴起,显示着他心情的糟糕程度。

那门芯竟然发出“嘶嘶”声,自有裂痕出现。

景行见到心里也是一惊,那流韵姑娘竟对王爷有如此影响,忙回道一句:“温太医已经过去看了,姑娘暂无什么危险。

“备马。”凌玄已是听不见其他的了,他不知为何现在满心的惊慌,就像是他快要失去什么珍宝了般,他现在只想快点赶回去看看那个娇弱的小姑娘。

这种心情他很久没有体会过了,上一次还是……念到此,凌玄心里更是一紧,上一次他就没抓住那人的手,弄丢了那个小姑娘了。

景行得令便跑着去后院牵马了,步履急促,面露冷汗,自从离开塞北回京之后,他再也没见过王爷发这么大的脾气了。

凌玄闭上眼,深深呼了几息,想缓和下内心的起伏,却一点作用也不起。迎面吹来的风带着潮湿的冷气,入了他的口鼻,出来时却已是热的。

“下官很久没见到小王爷这般生气了。”卫世渊老夫子的声音在凌玄后面响起,“明明是个俊小伙儿,平日却里总板着张脸,看起来怪吓人的。”

没有学生背对着老师的道理。凌玄转过身同卫世渊行了个弟子礼:“弟子要先走一步了。”

卫世渊不在意地摆摆手道:“你去吧,在这里还碍我眼得很。”

那边景行已经把那匹伴他多年的踏雪乌骓牵过门口来了。凌玄跨行几步,利落地翻身上去,再一扯缰绳调转马头看了屋内回道:“多谢夫子。”

说罢,他聚力扬起鞭子打在马臀上,马吃痛便高高扬起前蹄,快速向贺府跑,身后跟着几个护卫。不一会儿,一行人便都不见了踪影,只留下扬起未落的雨水

雨滴不断地落在屋檐上,滴滴答答连绵不绝,发出独属于江都的音响。

卫世渊看着远去众人的身影,微眯了眯眼睛。

小王爷看着最是无情,却也是最重情的一个人。

望这江都的姑娘平平安安的,不要再伤了他。

贺府离巡抚府距离虽说不远,但要穿过几条市街,所幸此时骤雨初歇,虹销雨霁,原本热闹的街面上,也只看得几个执着油纸伞行色匆匆的背影。

镶了铁底的马蹄落在江都的青石板路上,发出的声音较往日的更为响亮,不似在沙场上的闷耳。此时雨歇月上,路上行人较少,且他所去的为官僚聚居之地,路上更是空荡,凌玄直接驾马飞驰,也不担心惊了行人。

他双手紧握住缰绳,原本深沉冷寂的眼神中充满了无法遏制的怒火,隐约间还能见到些惶恐。他的嘴巴紧紧闭住,眉头皱起,整个人一股戾气,让人胆寒。

马蹄一声一声响起,溅起的水花落下形成一个个微小的涟漪。

到了贺府,凌玄直接翻身下马,随手把缰绳一扔,不顾围上来讨好的小厮就直接踏入了大门。

他走入昨夜的小院时,还能依稀闻到木槿的清香,就像那个娇媚的小姑娘身上的一样。

门口伺候的侍女见他入门,连忙起来掀开帘子迎他进去。

他原本着急的步子突然就缓了下来,他突然就有点心慌不敢如那间卧房。

卧房里的装饰同他早上离去的还是一样的,只是早上那个鲜活的,装作小猫爪来撩拨他的小姑娘现在无助地躺在了床上。

有几个丫头朝他跪着请罪,他全然看不见了,满眼里只有床上那人苍白的面容。

“王爷。”温太医出声打断了凌玄的出神。

“温太医。”凌玄开口,但嗓音却有些哑,“她如今怎么样?”

温太医同他行了礼,皱着眉缓缓开口道:“流韵姑娘身子骨本就虚弱,这次曝晒后又落入凉水中,到底是动摇了根基,日后要好好保养才是。且中间又遭人欺辱,推其落水,受了惊吓心神也不太稳,故而迟迟未醒。”

凌玄听完,面色更是吓人,整个人拢着的黑气似是快要显行了般。旁边伺候的丫鬟们更是不敢动弹,全部战战兢兢地跪着。

“多谢温太医了。”凌玄闭上双眼,强压着怒火,“你们都退下吧。”

“去告诉景行,让他把欺辱了流韵的脏东西全部拿下,拎到谭子里跪着,跪到流韵醒为止!”

语气凌冽,似是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般。

周遭的人都下去了,独凌玄一个人坐在流韵床前。

他拉住小姑娘青白的手,把微有凉意的手放到自己的心口。

他知道,他对这个小姑娘动情了。

因为一个戏子而折辱贺漪是极为不值的,贺漪是贺秦的宝贝女儿,动了贺漪就是与贺家撕破脸皮了。

但他的理智已经被怒火压下去,什么贺秦贺漪,什么贺家,最终都不过是一群秋后问斩的死刑囚罢了。

他看着躺在床上,满脸苍白的流韵突然就想起了当年那个总跟在他身后,天真烂漫的小姑娘。

明明是武将家的大小姐却是个娇气包,得不得就要他抱抱背背。但最后,也像今天般失散了。原本他刚刚去塞外时都还好好的,回来却一切都被烧成灰了。

两人明明一点关系都没有,但他第一次见到流韵抚琴时,就想到那个娇气包,若她还活着,现在也应是如此明眸皓齿的少女了。

这一次,无论如何他都要护住流韵。

此情无关风花雪月,只是想弥补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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