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楠敲了农家小院子的门，一个女人过来开门。她身上系着围裙，手上全是油，她笑着问：“姑娘找谁啊？”

“就是找你们。”苏楠说。

李氏看了看后面那些黑衣人，说：“这……”

“别怕，这都是侍卫。”苏楠说，然后秦修寅就跳出来了，他说：“我爹呢？”

李氏说：“他出去下棋去了，就山上的寺庙里。你若是直接在这儿找他，他肯定不会见你的。你不如直接去山上，去拦他。”

秦修寅点头，说：“好。”

苏楠说：“多谢李姨了。”

“不谢不谢，姑娘大着肚子，上山小心些。”李氏说。

“好。”苏楠和秦修寅又上山。

山上有一个寺庙，秦修寅知道那所寺庙，名为安国寺。里面有个老和尚与秦品交好，而且那个老和尚还是从宫里出来的，如今已经九十多岁了。

秦修寅小时候去玩儿过，那老和尚经常拽着他摸了又摸。

后来也不怎么见了。

秦修寅带着苏楠进了寺庙，寺庙打扫得很干净，像是知道有客人来一般。

“施主，师傅说让我带你过去。”一个小和尚过来，带着秦修寅和苏楠进了大堂。

秦品正在烧香，老和尚坐在坐垫上敲着木鱼。

“他来了。”秦品说。

老和尚睁开眼睛，对着秦修寅看了很久。他默了良久，才说：“等你很久了。”

“等了你快三十年呐！”秦品说。

秦修寅才三十来岁，这是从出生就开始等啊。

“慧敏，说吧。”秦品头也不抬地说。

突然一阵清风吹进来，佛前案台上的蜡烛都被吹灭了。慧敏说：“我的师傅，如今他已经圆寂了，他曾说，风灭佛前烛台，便可说了，你来得正是时候啊。”

苏楠在佛前烧了香，然后将蜡烛点上，说：“还请师傅直言。”

慧敏说：“老衲如今已经九十有一了，老衲在六十岁的时候，就远离了尘世。原在尘世中用名，林敏德。”

秦修寅一愣，赶紧鞠躬，道：“原是前辈林大人。”

林敏德是先帝的丞相，林家三代为相，他是第二代。当年皇后林水瑶就是他的孙女。

“我父亲做丞相之时，我经常来这儿上香。寺庙中有一老和尚，后又做了我的师傅，他说，我们林家会有三个半的丞相，虽说风光，但是也有灭门之灾。他又告诉我，一切皆有定数，变不得。”

“后我儿子林章做了丞相以后，我就开始担心灭门之灾了。但是一切又显得那么顺利。孙女林水瑶进宫为后，不久便离开人世。一切都是秦家的罪孽。”

秦品咳嗽一声，说：“我爹和秦霞为了门面风光，在林水瑶生产之时上演了一出狸猫换太子。当时的情况比较复杂，仔细给你讲。”

元德三年七月二十四。

林水瑶在夜晚生下一个孩子。

秦品的妻子刘氏在元德三年七月二十三，诞下一对龙凤胎。秦品正准备给父亲道喜，但是却看见父亲一进屋就抱着两个孩子匆匆忙忙地进宫。他问父亲是做什么，父亲说：“太后想见这两个孩子，你若是想来，就一起过来。”

路上，父亲才说，待会儿将林水瑶的儿子换成秦品的闺女，出来以后就把那个男孩儿掐死。

秦品生性懦弱，即使不愿意，但还是被自己父亲逼迫着进宫，又抱着两个男孩儿回来。

林水瑶的儿子眉间有一颗红痣，他自己的儿子没有。两个孩子在秦品的怀里乖乖躺着。

秦父没仔细看自己孙子的模样，回府以后第一件事就是要杀那个孩子，秦品情急之下将自己儿子交到了秦父手上。

秦父以为自己杀的是林水瑶的孩子，却没想到是自己的亲孙子。

秦品在那夜，白了一半的头发。

刘氏哭瞎了双眼，却不敢吭声。事情一旦败露，自己的丈夫和宫中的女儿都活不成。

林水瑶死了以后，林家的气数也快到了。一年左右，秦父就伪造林水瑶父亲的罪证，将林家满门都抄斩了。而林慧德，在林水瑶死的那一日就上山做了和尚，并拜了那位老和尚为师。

朝中律令，不杀出家满一年的和尚。

秦父恨秦品不争气，挣来了那么大的家业，秦品却不肯做大官。秦父只能培养自己孙子秦修寅。

而他却不知道，自己培养的是皇子。

后来秦父死了，那年秦修寅刚十七，参加科考以后，被先帝一眼看中就做了丞相。

秦品说完这些，看着一脸懵的秦修寅，他知道，秦修寅没办法接受这些。

自己最亲最亲的祖父，是想杀掉自己的人，他的祖父和姑姑甚至还杀了他的母亲。

而他也不是秦修寅，是瑞钦，是皇子，是皇帝皇后的儿子，如果不是秦家，他甚至是太子。

秦修寅不说话，静静地看着佛像。

慧敏说：“老衲一直不懂，为何林家会是三代半的丞相，后来，看见了你，老衲就明白了。”

苏楠走到慧敏面前，说：“苏楠是你曾外孙的妻子，如今真相大白，我也该叫你一声老祖宗了。”

慧敏点头，说：“你是贵人，以后会有好日子的。”

苏楠微微俯身，说：“那就多谢老祖宗吉言了。”

秦修寅都快哭了。他一个三十岁的大男人，又怎么好在外面掉眼泪，他眼睛含着眼泪一直不掉下来。苏楠心疼他，上前挽住他的手，说：“我说你是天选之子，你不信我。你看，你现在信了吧。不过你放心，所有的事情都可以是假象，我爱你，是真的。”

秦修寅握着苏楠的手，紧紧握着不愿松开。

“快来拜拜老祖宗。”苏楠拉着他转身。秦修寅转身作揖，“老祖宗，我愧对林家。”

“这一切，都是定数。无关愧，更无关你。”慧敏说。

秦品说：“我呢，是个罪人，我们秦家对不起林家，更对不起林水瑶。我也不求别的，你杀我也罢，杀我妹妹也罢，只希望你看在我用自己亲生儿子为你抵命的份上，放了李氏和福凝长公主。我如今，只有一双妻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