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出包围了。

丁飞虎放慢了脚步，扭头四下观察两眼，和赵栓子一起，跑向一处高坡上的石垃子。

这里，应该有自己人，刚才射向敌人的子弹，就是从这里发出的。

还没跑到跟前，就见从石垃子后面，跳出一个矮小的身影来，丁飞虎喊道：“喂……你是谁？”

很显然，这就是帮助自己冲破敌人包围的援兵。

跳出来的人影，只有一个，难道……只有这一个援兵？

丁飞虎明白，关键时刻，即便只有一个援兵，也能发挥巨大作用，尤其是在这样漆黑的雪夜里，这一个援兵，一条枪，突然打响，使敌人摸不着头脑，队形被打乱，有力地支援了自己的突围。

好样的，这是一条英雄好汉。

单枪匹马独冲敌阵，这不仅需要勇气和胆略，而且需要高超的战斗技巧和能力。

但是这个黑影并没回答丁飞虎的话，而是挥一挥手，示意丁飞虎跟着他走。

丁飞虎没有犹豫，带着队伍，跟在黑影的身后，顺着山路，朝前跑去。他不知道黑影是谁，甚至连面容也看不清，却在心里丝毫也不怀疑。

他能把自己从敌人的包围里救出来，就值得信任。

十几名侦察员，踩着积满白雪的山路，迅速向外飞奔……

……

“叭叭叭，”

身后的敌人，紧追不舍，枪声又逐渐密集起来。

侦察员们一边飞跑，一边回身还击，双方的子弹，在黑暗的夜空中往来穿梭。

几个受伤的同志，被其他人轮流背着，史大刚紧紧拽着胡特派员的胳膊，胡令海看起来体力不支，累得呼呼直喘。

丁飞虎和栓子，负责断后。

栓子的手里，拿的是冷士良“赠给”的那只驳壳枪，这枪性能极好，在遭遇或是冲锋时，威力很大，一个点射发出去，便覆盖一片地面。

两只驳壳枪轮流射击，就形成了互相掩护的效果，象是一挺小机关枪，成功地阻止了敌人，使他们不敢使劲追赶。

敌人，论战斗勇气，差得远。

山路崎岖难行，跑几步便会在雪地上跌跤，一路跌跌撞撞，摸黑疾进，非常困难，但是，战士们却是个个似夜行的狸猫，灵活矫健，跌倒了再爬起来，继续撒丫子飞奔。

迷谷岭的路，曲折蜿蜒，最容易迷路，但是也有个优点，就是转过几个弯，就容易消失踪迹。

在前面领路的矮小黑影，似乎对道路很熟悉，带着队伍左一拐，右一绕，跑得飞快，而且他的身子很灵活，遇有结冰的平坦路面时，往往纵身一滑，象个滑冰运动员一样，滑出老远。

跑过一阵，后面的枪声，逐渐越来越远了……

……

战士们渐渐放慢了脚步。

这一阵猛跑，每个人都是汗透重衣，山里的冷风吹过来，又潮又凉，格外不舒服。

但是这对于敌后的侦察员来说，几乎算是家常便饭，能够利用暗夜安全脱险，值得庆幸了。

钻出一片山沟，在前面开路的花万里等人，找了一个山下的小村，匆匆把伤员背到村里的老乡家，进行紧急包扎救治。

寒冬腊月，伤口若是裸露冻结，很可能会引发溃烂，知必须尽快救治，老战士们都有经验，匆匆向老乡找盐水，洗伤口，检查伤情。

丁飞虎来到屋里。

这户老乡家里，点了一盏油灯，昏黄的灯光下，几个战士正围着一个身材矮小的人说话。

这人正是那个从敌人背后开枪，把侦察队从敌人包围中接应出来的“救命恩人”

丁飞虎走进去的时候，正看到这人把头上的一顶毡帽拿下来，露出一头长长的头发。

呀……原来这是一个女人。

刚刚迈进门槛的丁飞虎，不禁吃了一惊，定睛看去，忍不住大叫起来，“是你……”

这女人，正是丁飞虎他们在来到迷谷岭的路上，遇到的那个雪地杀狼的人，那个扮作男孩的年轻女人。

“是我。”那女人冲着丁飞虎开口一笑，她起来的时候，弯眉月眼，格外妩媚好看，有一股甜甜的女人味儿。

“哈哈……”丁飞虎也咧嘴一笑，“原来是你啊，穆桂英……这回你又是单身闯敌阵，救了我们，请问你是……”

女人脸上的笑容，忽然隐去了，并没回答丁飞虎的问话，而是正色说道：“你们谁是丁飞虎？”

“我是。”丁飞虎点了点头，他忽然觉得，这女人神情严肃起来，有一种特别的凛然感，那双美丽的弯月形大眼睛里，射出一股慑人心魄的光芒，不只好看，而且令人起敬。

这绝对不是个寻常姑娘。

“我叫胡婉婷，是华北京西特委，派来与你们共同战斗的特派员。”

那女人神情严肃，一字一句地说道。

“啊？”

……

丁飞虎觉得，脑子“轰”的一下。

他瞪大了眼睛，惊得差点坐到地上。

什么？

特派员？

这……这是怎么回事？特派员胡令海，不是已经与自己接洽上了么？怎么又冒出来一个特派员？

我的天啊……

……

坏了，出事了。

丁飞虎心里咚咚直跳，虽然他还没有闹清楚是怎么回事，但是直觉告诉他，这里一定出大事了。

他立刻转过身来，命令一个侦察员，“小毛，你去看看，秘密把胡……胡特派员看住，不要让别人和他多接触，绝不能让他单独行动。”

“队长，怎么回事？”

“你先不要问，快去。”

“是。”

小毛匆匆跑了出去，屋里，丁飞虎转过身来，一脸郑重，瞅着胡婉婷，“胡婉婷同志，你怎么能证明，你是特派员？”

胡婉婷没作声，从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来，展开，约有一尺多长，她将纸条一圈圈缠在自己的胳膊上。

纸条上有零碎的图案，缠好以后，图案拼接在一起，是半朵鲜艳的海棠花。

半朵海棠……

丁飞虎惊讶地瞅着胡婉婷的胳膊，也从自己的衣袋里，掏出那张牺牲了的联络员交给惠小仙的纸条，象胡婉婷一样，缠在胳膊上。

图案也是半朵海棠花。

两个人的胳膊凑在一起，便正好衔接成了的一朵完整的海棠花，花朵的形制模样，完全吻合，可以肯定地说：这花出自一个人的笔下。

两个半朵花，凑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