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内那高挑纤秀的女子见着男子正对着翘头衣架言语,那张霜雪清寒的脸蛋上,美目含潋滟,薄唇隐约动,确实是有几分错愕意。
她没有理会男子的话中暗刺,且躬身取来那早些备好的醒酒热姜汤。
虽说明制上裳宽长,盈盈起伏之间也难盖其中曼妙曲线。
且因烛火光影婆娑下,最是朦胧勾勒惹人心痒。
刘景渊晃了晃头,眼帘一澄清,发觉自己方才是对着挂有衣物的架子言语,面色顿然吃窘,他顾自挑来一块凳子坐下,臂膀架在桌沿。
应声而至的是女子轻手置放的白瓷碗,男子瞥了一眼昏黄面,不置可否,手指敲打起桌面,似在等候。
好似,等人喂?
女子眉目压低之下的薄唇轻咬,咬合幅度不偏不倚正好娇翠欲滴,见尤怜。
二八年华的含苞待放感,此刻纤毫毕露。
敲木三响,刘景渊启齿:“早有所备,怎么?是不喜我一身酒气,还是嫌恶我吃酒过后会耍酒疯,暗喻是病,得喝解酒药?”
男人起身压向女子,逼得她只得挪步往后退去,一步退,步步退,直至腘窝触物退无可退才驻足。
她往后窥去,是一张须弥塌。
刘景渊双手负后,侧首俯嘴至于女子秀鬓,低声言语:“怎么不回话,夫妻之间不该坦诚相待?”
她能说什么?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酒气不禁然间吹过女子耳梢,惹得她娇容微颤。
杨浠抬首,一双清冷无波的眸子对上男子那双剑眉,毫无怯弱之意。
她贝齿咬过下唇,留下粉痕,齿动言出:“刘景渊,你不可理喻。”说完便要抽身转去,却是教男子抓住一只手腕。
顿然屏吸。
他俯身向下,她退无可退,他躬腰,她只能下腰,最终瘫软在那一方锦塌上,三千青丝瀑洒床头,尤甚惊艳。
醉意犹浓的刘景渊抻指欲要托起杨浠那张瓜子脸蛋,女子伸出并未受制的左手阻止他的挑逗,可这无疑是以卵击石,更有欲拒还迎之嫌疑。
刘景渊索性单手将女子双手并捆一起,置放于床头,勾指挑起女子下巴,且细打瞧女子绝世芳容。
芙蓉面,冰雪肌,唇若梅花半含蕾,似开还闭。
高贵,冷艳这是他所能给出的第一形容词。
“这张脸蛋倒是好看,可惜对我是,清寒如冷剑,傲骨若红梅,刻薄倨傲得很。”
他弯指滑过她那欺霜赛雪的侧颊,直抵玉颈,稍作停留,圈缠起旁落一绺乌发,撩挑尤甚。
杨浠不愿理会,侧过脸去,琼鼻挺立,完美的下颌线一览无余。
眼泛痴慕的刘景渊喉咙滚动,双指扣住女子的下颌,驱其直视自己的胡作非为。
她的眸海幽邃,予人目空一切却又可以看透所有的深远感,直击着男人心灵脆弱处。
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大无所谓,激起了他内心深处那潜藏的野兽,那欲要玷污高洁、亵渎美好的暴念。
“父母之命,媒妁之约。你我互不恋慕,如今两姓结姻,不过权宜之计。”他确实抵触这种不明分说的包办婚姻。
刘景渊直视着那清丽脱俗的脸庞,有些心虚,别过眼去。转而起手将女子一支长腿架放于自己肩头,单手为其脱下足履,褪去云袜,让其露出那尤为白皙修长的纤纤玉腿。
她的小腿线条尤甚完美,颀长笔直、细削光滑,说是惊为天人也不算过。
她依旧视若无睹。夫妻之间,但行夫妻事,她是明白的,可明白和愿意就是两回事了。
沉湎腿色的刘景渊倒吸一口凉气,竟犯了痴态凑鼻向那肤如凝脂处蹭去,尤是变态。
屋外的陪嫁丫鬟盯住窗影变幻中的体态交错,驻息不敢动声色,羞容俏动。
鼻置膝盖沿,刘景渊上窥而去,只见那张霜容上泛生两行清泪,雪颈娇颤不已,赌目之下竟是在微然抽泣。
他登时怔然,秋毫不犯。
杨浠眸子微垂,使得投放而来的目光更为清寒,乃至轻蔑。她侧过脸不去看他,顾自冷哼起来。
“夫妻?我甘为妻子,举案齐眉,可你呢?人家说的好,新婚当是燕尔时。当初我为你解衣脱靴你不愿,替你更衣束发你亦不愿,伺候你生活起居你也不愿,便连如今准备醒酒汤的一番好意却是作换来你的冷语冰人。
怎么?把我打瞧成了那水浒中的潘金莲?还是生怕自己做了武大郎?如今打仗回来了,倒是舍得来寻我了?是在沙场上受了气还是给人摆道添了堵,寻思着来祸害我泄愤?”她索性懒得去发力挣脱男人的大手桎梏,眼睑完全垂闭,睫毛轻颤,霜容满不在乎地且待发落。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杨浠这一连串的话语把刘景渊怼问得哑口无言。只好暗自辩解着,那不是他刚穿越过来,还不适应,想独立自主嘛。可他也确实是在沙场上添堵到不少气,刘周智据城不敢战,论功行赏内有文章,兵营内拉帮结派恃强凌弱等等...
倒是不曾料想,穿越至今,最能体察自己心思变化的是院里这位妻子。
“对不起...”他赶忙松开钳制她的手,小心谨慎地将她的玉腿置放于塌上,轻轻为其套上罗袜,蹑足退出房去,不敢造次半点动静。
屋外的陪嫁丫鬟看着姑爷一改常态,如做错事的孩童灰溜遁去,两颗大眼珠子直打转,生趣灵动得很。
刘景渊让丫鬟给他准备来一间厢房,他则挑水到灶房里烧热,又从家仆那里寻来一块胰子,他本不必亲历亲行这些事情,可他愿意这样自食其力。
他本打算草草洗个冷水澡,奈何天还冷,水太凉,不愿去讨那个冻。
半刻时辰后,他如愿以偿洗到了热水澡,待到发干即倒头就睡,夜半鼾声此起彼伏,持续半月行军中的高度紧张,这晚睡得很是踏实。
翌日早上,刘景渊是在日上三竿时候被夏舒喊醒的,而不是熟悉数月的那人,对此他有些失落,却也在情理之中。
夏舒喊得粗犷,刘景渊便打趣他太过聒噪,有损文人含蓄形象。
夏舒则反讥刘景渊明明是新婚未久,却是一人出走厢房,夫妻不睦倒也作罢,惧内才是真有辱武士风采,更是因此将刘景渊比作陈季常,而自己则是那东坡居士...
刘景渊没空继续和他继续插科打诨,且顾自穿戴起甲胄,却是叫夏舒给止住了。
“你爹给你提了个千总位子,说是上面亲点的,还特此准你三天休沐,这遭不必去军营了。”夏舒坐在炕位上悠晃着脚。
“上面?”刘景渊转过身子立视夏舒,剑眉微挑。
“兵部来得那位,职方司郎中张若麒。”
夏舒蹬腿下炕,倚靠在刘景渊肩头继续说,“你小子倒是好本事,竟能讨得兵部的垂青,日后平步青云,绝非难事。”
“是该投桃报李。”刘景渊喃喃自语,张若麟这个人他并无怀有什么好感。
他继而问道:“对了,昨晚督师府可有发生什么事情?那夜几个弟兄玩命给我灌酒,我不胜酒力,早早便醉了,后来愣是吐了三五回。”
夏舒稍作思考:“洪总督昨夜留谈了你爹,刘周智被调到杏山,吴三桂调去松山...往后这宁远可暂且算是你们刘家一家独大了,你可得多做打算。”
夏舒转而说道,“说来也是凑巧,听闻说那吴三桂昨晚去见了高起潜,良久才出来,今儿个一大早便率所部直趋松山。六千步骑那是一个不漏,连带刀剑火器锅碗瓢盆,反正是能带的都给带上了,就差是没把外边城头那些块砖给兜着走去。得亏是你睡得死,没见闻着早上那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地动了呢?
这会儿,我家老爷子就因为这事给你爹叫了过去。”
“哦?一起去凑凑热闹?”刘景渊勾搭着他的肩膀便要往外走去。
夏舒猫下身子,从青年臂膀下逃脱而去,动作如泥鳅般丝滑,想来也是熟活。
“看不上?厌弃这种腌臜事?”他双手插胸看着夏舒。
“要去你自个去,少激我。辽东这片土地,出个读书人不容易,我虽出身卫所,亦有了却四书五经,跻身天子堂的志向。”
夏童生说着还朗诵起辛稼轩的“鹏北海,凤朝阳。又携书剑路茫茫。”
白衣受拂。虽是两袖清风,却是走出千军万马我自相迎的狂气,让人不禁腹诽,他怎么还只是一个童生呢?
词落人辞,好一招溜之大吉。
刘景渊哭笑不得,暗叹人间举子忙,他夏舒是个读书大忙人。
束好发髻,缠整完懒收网巾的刘景渊趋步前往城北军营总兵大帐处,途中还特地绕到自己院子瞥了一眼,见着那人正在浇菜养花,才肯从容走开。
那时她俯身浇灌新春嫩苗,抻袖擦过雪额沁汗,侧指撩起垂入眼前的青丝,微风轻漾远黛眉,举止之间别有雅致。
本应农妇态,却是谪仙姿。这光景娟美秀丽,翩然若画。
待到女子螓首上仰时,刘景渊怕被察觉到来,忙是移步躲入墙根,随后整理下衣冠便若无其事离去。却是迎面碰上手挽竹篮的陪嫁丫鬟,打瞧是从厢房方向过来的。
“姑爷,即请晨安。”丫鬟福了一礼。
刘景渊瞥了一眼,那篮内搁着的正是他那历尽杀砍,残破不已的甲胄内袍。
男人不作停留,唯恐瓜田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