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在柳家走动的时候，路过一处丫鬟住的宅院，看到了两个洗衣服的丫鬟，手里拿着裤子清洗，但那裤子并非平时看到的外裤，宋范猛然一惊，这才想起来一件事。

这个时代好像还没内衣内裤吧？？

当时为了验证，他反复仔细的看了几眼，发现其裆下是开着的，好怪哦，再看一眼。

实际上，这里的穿着基本以袍、褂为主，女子上衣多为袄、襦裙、褙子等，下着裤裙，没有内衣与内裤的说法，内不叫内，而叫亵，意为不雅、不能给外人看的意思。

内衣不是那种罩子，而是用没有肩带的‘诃子’来掩胸，诃子只遮掩胸的半部，之后再用齐胸或者高腰长裙压在诃子上，或是诃子压着长裙，外披对襟长衫。

至于裤裙里边倒也不是什么都不穿，似乎以前不穿，但现在穿了，大多是那种库管稍短的开裆裤，也有长裤，只是穿的情况不多。

裤裙里边加裤子，自然是为了避免走光，虽然裤裙实际上已经很长，以这个时代人的言行方面来看，几乎不存在那样的机会。但文明总是向前进步的，至于为什么要开档，这里面的学问就多了，说是凉快些也好，更多大概是方便如厕吧。

毕竟裤裙之下也并非就直接到了‘显山露水’的地步，古代的衣裙层层叠叠，若是在冬天，里面还有衫、袄、袍子之类，除非真练了透视，否则几乎不可能看到些什么。

古时的人对亵衣亵裤都是有意避讳不谈，宋范本来没有这种顾虑，只是话到嘴边却又不太好意思开口，虽说过去十八年里也没受过什么正经教育，但到底也读了几本书，勉强算作半个书生。

既然是书生，那就该有些书生气息，书生的正大光明。

“哥哥可是又想到了什么好点子？”

柳婉芸满怀期待的问着，这些天宋范与她一起打理铺子，给出了许多颇有建设性的意见，大多都是新奇未曾听说过的，她照着做了，收获颇丰，对宋范的崇拜日益渐增。

“倒也是没什么...”想了想，宋范将柳婉芸拉到一旁，见无人注意后这才压低了声音，“婉芸妹妹，我有些商业机密...”

话虽如此，迎着柳婉芸纯净的目光，实在不好意思开口，就改说了些这个世界相对新颖的款式，柳婉芸大喜，急忙拉着宋范要细说，几番讨论下来，宋范心里来来回回想的却是那些更有内涵的艺术设计。

只是后来转念一想，柳家做的到底是正经的布行生意，祖祖辈辈下来的思想恐怕不是那么容易改变，若是告诉柳婉芸，只会徒增烦恼罢了，说不定还会让柳婉芸背上一个‘伤风败俗’的名声。

索性什么也不说，先看看那些新颖款式的设计销量如何，若是接受程度还算不错，也就能慢慢打开局面，人嘛，总是在环境的变化中慢慢适应...等等，为何我会执念这些？

宋范暗自摇头，自己好歹也是个读书人，定是受了记忆冲击的影响，于是跟柳婉芸说了几句，决定回去好好休息，柳婉芸见他有些心事重重的，便让秀儿跟着，免得回去的路上一头栽进安河里。

“少爷，您先前让我留意的事情，我确实发现了一些倪端，却不知到底是与不是。”

走在路上，秀儿低声说起这件事来。

身为丫鬟，本该以主子的命令行事，不过秀儿长这么大做的也都是些服侍人的工作，突然被叫去做这种事，难免有些为难，好在也查到一些，不算白费。

“我照您的意思，将往日常来的贵客名单挑选，取出三人调查，发现他们最近都去了三老爷那的铺子。”

秀儿说话时神色紧张，即便是她也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只是作为丫鬟，实在不敢妄言老爷们的行径，更加不敢猜测，这些人去三老爷的铺子里，背后究竟有没有其他原因，秀儿不敢去想。

宋范敢想，但其实根本不用想也知道，柳家老二的心思人尽皆知，虽然人是去了老三那里，但老三素来跟着老二干事，把人叫去老三那，两人各有好处，老三得了人脉和收益，老二得了计谋，兄弟两谁也不落下谁。

当然，这只是猜测，尽管八九不离十，只是就算看破也没用，买卖是双方的事，强求不得。

宋范也不着急，柳家这点事还掀不起什么风浪，比起这个，最近安河之上逐渐热闹起来了。

......

时值七月初秋，云州城经过几日大热之后，逐渐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落在安河上，在水面点开，圈圈圆圆的像是万花筒，岸边垂柳拂动，飘飘扬扬的衬着安河景观，一片诗情画。

许多自诩有文气的读书人渐渐多了起来，一个个或是站在河畔旁，或是找一处位置坐下饮酒聊天，兴盛之时再吟诗一首，引得许多单身女子观望。自古就是才子配佳人，即便是家境不好的穷书生，只要有才气，那就是取得了择偶的优先权。

宋范对择偶倒是没怎么在意，他最近走在大街上便一直在留意那些江湖侠客，想着什么时候能够遇到个高手偷学几招，也不枉费他修炼十几年的真气。

奈何江湖侠客从来不屑于诗词歌赋，对发生安河边上的事情一点兴趣都没有，宋范转悠了两天，也没遇到哪个像侠士的人，倒是遇到一个有趣的青年，一看就是贵家公子，但秀儿却认不出来是他云州城内哪家的人。

这位青年姓李名胤，闲聊之后才知道是从外地来的，宋范也未详细询问，但见到他身边跟着两名侍从，便知道身份肯定不凡。

宋范与他相聊，主要也是因为这两名侍从，与柳家那些个壮汉不同，这两人虽然看起来普普通通，身材体魄毫不显眼，可宋范总觉得不一般。

越是如此，越说明人家厉害，毕竟高手往往都是隐匿于人群街巷，不经意间取人性命。

“宋兄可对我这两个侍从有兴趣？”

李胤察觉到宋范的心思，便是笑着问道。

“确切的说，我对武学之道颇有兴趣。”

“哦？”

李胤眼皮一跳，觉得意外，方才他与宋范聊天，以为宋范也是个‘读书人’，却没想到对武学有兴趣，要知道夏国崇文，寻常人家大多以读书科考为目标。

再者武学之类易通难精，练出点本事不难，但若想再进一步却很难，大多数人都停留于绿林好汉层次，难登大雅之堂，比起那些江湖门派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宋兄可也学习武道？”

李胤面露疑色，他看着宋范这小胳膊小腿，似乎也不像寻常人家练武的样子，若说练武修气，那也要功法秘籍，这就更难寻得，唯有加入门派才有希望。

“说来惭愧，虽然喜爱，却一直没机会接触，今日见周兄手下两人颇为不凡，所以忍不住多瞧了几眼。”

宋范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哈哈~倒也能够理解，天下之人，谁从小还没有个江湖侠客的梦想呢？只是大势所致，夏国向来崇尚文道，对于武道一流却是看得过于轻巧了些。”

李胤大笑，模样潇洒，大有一副感慨世俗风气不对的样子。

“李兄也喜武道？”

“倒也说不上喜欢，只是心有感慨罢了，倒是宋兄文采不俗，却对武道感兴趣，让我有些意外。”

宋范抿了口茶水，放下茶杯，悠悠说道：“夏国势弱，外敌如虎，想要破局就得寻求改变，而自古以来便是文死谏武死战，文武两道各有作用，相辅相成，若是一昧追求文学，那等他日敌国再犯，难道让书生带兵打仗不成？”

文以治国，武以护国，历史上成就伟业的国家，没有谁是重文轻武的，宋范也是有感而发，等说出口后就觉得不太妥了。

这些话道理很多人都懂，可国家大事，普通百姓谁敢妄自议论呢？

若是被一般人听到，大抵上要骂一声‘肤浅’‘竖子何敢谈论国事’之类的话，情况严重些更是直接抓起来也说不定。

只是李胤却并未表现得激动，反而仔细沉思起来。

“文死谏，武死战...说得巧妙啊。”

宋范微微错愕，这李胤似乎与他人有些不太一样。

“呃...宋兄莫要惊讶，只是糊口乱说罢了，来来来，喝茶。”

李胤哈哈一笑，模样语气很快就变了，宋范知道他是有意避开刚才的话题，也不揭穿，举杯拱手。

又聊了几句，宋范有些好奇询问：“李兄到访云州，可有什么特别的事？”

夏国上百州，云州不过是其中一处，也没什么特别显眼的地方，周围城池繁华程度远超这里，普通商客来就算了，但像李胤这种贵家公子实在没必要。

李胤神秘一笑：“看来宋兄还不知道这事啊。”

“哦？何事？”

“宋兄，你可去过花船？”

“咳咳、咳咳咳~”

宋范当即被呛了几口。

何为花船？那可不是卖花的船，当然若是硬要这么说也可以，毕竟美人如花，通俗来说花船就是载有歌妓招客之船，解释为移动青楼也不是不可以。

云州也有花船，不过是附属在青楼之内的，花船并不常靠岸，或者说只对特定的客人停靠，去花船上听曲享乐，享受夜晚河上风光，再有美人相伴，一晚风流，不知是多少人男人的梦想。

能上花船的非富即贵，若是两者都没有，那也肯定要有才气，吟诗一首，挤压全场，被哪位名妓看中招去也不是不可能。

宋范来云州十年，却一次青楼没去过，倒不是没有那种想法，纯粹是因为柳婉芸的关系，柳家上下明令禁止，若是发现‘哥哥’去了烟花之地，就是绑也要绑回来。

没人带，他本也没有那般胆量，最后不了了之，到了十八岁还是个处男...不对，算上前世的话，已经快五十岁处男了，悲乎哀哉~

只是李胤这般说，宋范又觉得不对，花船哪里都有，为何偏偏要来云州？难道云州的这个行当更有名一些？还是女子更有才漂亮一些？

只见李胤微微一笑，并未回答，而是在听得河畔突然传来阵阵喧闹之声后，伸手一指远处。

“宋兄请看，正主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