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家。
方二郎坐在自己的书桌前背书。
尽管对于县试的考试内容已经很熟悉了,但他还是每天早早的复习。
要说方二郎的学识并不差,县学里的先生听说过他学问扎实,特意看过他的文章,都认为他县试是没问题的。
若是参加府试,大概率会通过的。
更何况他一直是跟村里的老秀才学习,并没有得到名师教导。
谁知是时运不济还是命里注定有些磨难,方二郎之前连续两年参加县试都出了一些意外。
第一次是正答着题,突然间肠胃不适,拉脱了水,跑了两趟厕所,卷子被盖上了“屎戳子”,盖上了这个章,就是答的再好,阅卷考官也是压根不会选你的。
第二次是方二郎考试头一天往县城赶路,不巧半路下了雪,那雪下得又急又厚,方二郎正走在通往县城的窄路上,为躲避快马加鞭冲过来的信使,一脚踩空,跌到了沟里。
此时离县城很近了,路过的乡亲们见方二郎一身读书人打扮,便把他抬到了医馆,万幸的是只摔断了左胳膊,老大夫给接上,养几个月就恢复如初。
不幸的是他第二天一早才醒,等方二郎赶到考场门口,错过了时辰,衙役已经不往里放人了。
这是连卷子都没摸到。
虽说错过了两年,但好在县试是每年一考,还可以来年再战。
方二郎和老秀才一致认为,学问要扎实,就算之前时运不济,万一下一次他能顺顺利利答完卷子,那便可以准备参加府试了。
所以虽然还有半年才开考,但方二郎并不懈怠,还是每日鸡叫前就起来练字背书。
刘氏端着洗好的衣服进院晾晒,对坐在桌前的方二郎道:“二郎,你今日不用去学堂了吗?”
方二郎放下书,回道:“不去了,先生说从今日起我自己在家复习就好,若有不懂的再去找他解惑。”
“不去跟先生读能行吗?”刘氏疑问。
方二郎回道:“娘,先生都说了我学的很好,在家按照计划读书就可以。去学堂反而环境嘈杂影响进度。”
方二郎继续道:“今年学堂里新进了一些蒙童,本来我前两年就该结业,现如今又待了这么久,我年岁大了,再待下去也不合适了。”
刘氏望着方二郎的脸,动了动唇,始终没再提出反对意见。
她也知道自家二郎前两年的失意,所以这次便由了他做主,但是试还是一定要考的。
刘氏见方二郎这么笃定,便也不是很焦急了,读书一事她也不怎么懂,只得找个时间托人问问,去打听打听。
最好能再找个好读书的地方。
刘氏心下定了定,想起她在河边洗衣时听到的闲言碎语,对方二郎道:“那韩家今日早些时候去石家,听说两家大闹了一场,韩小娘和石大郎的婚约不作数了。”
刘氏还想有没有回旋的余地,道:“二郎,这韩小娘子非娶不可吗?现在她的名声可不怎么样啊?就不怕连累了你吗?”
方二郎听到这儿,哪还能不明白刘氏的意思,道:“娘,韩小娘子遭受的闲言碎语,也是被儿子所累,要不是她救了儿子,也不会在陷入到如此境地,说起来,还是儿子对不起人家。”
刘氏见方二郎打定了主意,也不再反对娶韩小娘子,便打算顺着儿子的意先娶回来,以后的事以后再打算,等儿子当上举人老爷了,再娶几个娘家有靠山的,反正她是婆母她说了算,就没见过哪个媳妇敢越过婆母翻了天的。
这边刘氏想的美滋滋。
“娘明儿就去找媒婆去韩家,二郎你就别操心这事了,读书要紧。”
方二郎看刘氏态度转变了,就继续读书去了。
另一边,韩璎和韩二郎拿着土篮子上了山。
韩二郎见韩璎在林子里走走停停,还随手捡了根棍子这翻翻那翻翻。
韩二郎不明白韩璎拿根棍子和沤肥有什么关系。
他一问,小娘就让他等会儿再说。这让他很郁闷的好不好。
干脆就当陪小娘玩吧,爹要揍就揍一顿吧,平时也没少挨打。
韩二郎一边走在韩璎身后,一边在那嘟嘟囔囔,试图说服自己。
不大一会儿,韩璎走到一处树木稍密集的地方停住了脚步,韩二郎一个没注意撞到了树上,“嗷”的一声,捂着脑袋,不敢再胡思乱想。
韩璎踩在一堆厚厚的树叶中,绕着几棵树走了几圈,用木棍把上面的一层树叶扒拉掉,露出树根下腐烂的枝叶,伸手一指,道:“二哥,把这些烂叶子收走,再铲点下面的土。”
韩二郎有些怀疑,道:“小娘,这些东西能有用?”
韩璎道:“是啊,二哥,肥坑里的东西是要发酵,而林子里的这些叶子和土是林子里正在发酵的,省了我们许多时间呢。”
韩二郎挠了挠头,有些听不明白什么是小娘口中说的发酵,倒觉得挺厉害的样子。
没用多久就把土篮子装满了。
韩璎见篮子里再装不下了,道:“我们多来几趟,反正林子挺大,有很多腐土,够用了。”
“要是咱家养的动物再多点就好了,掺上动物排泄物,肥发的更快。”
“可惜了,娘为了我,舍出了一只下蛋的母鸡。”
韩二郎在一旁听着忿忿不平,道:“那石家也太贪心了,拿了咱家十只鸡蛋不说,还狮子大开口抱了咱家的鸡,也不怕撑了。”
韩二郎捏着瘦弱的拳头,道:“要不是我打不过那石大郎,我非得教训教训他不可。”
韩璎乐了,道:“二哥,咱们还是先沤肥吧。庄稼要紧,肥多了还能给菜园子浇点,让菜长得更多更好呢,这样就不用顿顿吃野菜了。”
韩二郎一听,也是,拎上土篮子就往出走,招呼韩璎一声:“小娘,走啊,趁时间还早,我还能再跑几趟,多挖几篮。”韩二郎突然感觉身上有用不完的劲儿。
他也吃够野菜了好嘛。
二人到了肥坑旁,把篮子里的腐土掺了进去,又来回跑了两趟,韩璎甚至还在林子里翻到了一小兜儿蘑菇,摘了几颗没熟的野果。
韩璎决定先休息一会儿,活儿是干不完的,人累坏了又没钱看病,反而会让本来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拉着韩二郎找到自家地头的阴凉地,坐在田埂上休息。
这么一看,家里这块地还是挺好的嘛,靠着河,土壤肥沃,只要不涝就淹不到,地里缺水了直接从河边开个小口子,也不用费多大劲去挑水。
韩二郎听祖母念叨过,家里能得到这么一块肥田,还是当初老一辈人来到这个村子比较早,先占了这块荒地种了两年,后来里长就把这块地分给了咱家。
再后来村子里落户的人一多,里长就让各家各户把田统计出来,上报给衙门,登记造册,这块地就一直记在自己家名下。
现在家里有两个成丁,40亩永业田,160亩口分田。
现在韩二郎年纪还不够,等两年韩二郎成丁了,家里就会再多出20亩永业田,80亩口分田。
到时候家里会更累,但相应的也会增产。那时候税收也会增多,所以也不太值得高兴。
韩璎和韩二郎在田边坐着休息唠嗑,盯着清澈的小河。
过了一刻,韩大郎找来了,看韩二郎坐在那偷懒,眼睛一瞪,韩二郎就往韩璎身后躲,怕挨打。
韩璎一阵无语。指着河里跳动的鱼,眼睛锃亮,问韩大郎能不能把鱼给抓上来。
韩大郎看着妹妹比煤油灯还亮的双眼,再一想家里很长时间没开荤了,终究是没拒绝。
人高马大的韩大郎转身就往家走。
韩璎有些摸不到头脑,这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啊。
韩二郎从韩璎身后出来,松了一口气,给她解了惑,大哥准是回家取网和桶去了。
果然,没多大一会儿,韩大郎就提着渔网和两只木桶过来了。
选了一块儿水草多的地方,韩大郎让韩二郎扯着渔网,韩大郎自己挽着裤脚下河,把网扯到了小河对岸。
虽说小河不宽也不深,然而前两天刚下过雨,这时候鱼也挺多的,再加上这一两天也没什么人下河捞鱼,韩家姐弟收获还挺大的。
过了大约一刻钟,韩大郎把渔网从河底起出来,有些艰难地从河对岸走回来。
一网兜里不光有鱼,还有一些石头水草以及不知道谁掉进河里的草鞋。
网眼很大,在收网的时候,许多小鱼钻了出去。
这叫不竭泽而渔,好让过小的鱼有机会长大,繁衍下一代,等它们长大了再捞出来吃。
韩璎暗道可惜,家里没什么油,要不然把小鱼仔处理干净,一炸,再裹上辣椒酱,那才香呢,要说那香味飘出去二里地也不为过。
隔壁小孩都能馋哭。
韩大郎和韩二郎赶忙把大鱼捡到了木桶里,仅仅是大鱼就装了一桶半。
再加上半大不小的,也装了满满两桶。
韩大郎一手提一个桶,把沾着垃圾的渔网丢给韩二郎,让他洗干净再回去。
韩璎喜滋滋地跟着韩大郎往家走,今晚有鱼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