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的,今天手气怎么这么背,你独打还能赢?老子不玩了。”
街尾咖啡店临街的一张桌子上,矮胖的男人一边嘴中咒骂,一边把手上的纸牌贯在桌子上。
他已经输的有些失魂落魄了,不理会同桌另外三个男人奚落的眼神,拿上桌子上的呢子软帽,转身就走。
这里正在进行一场扑克游戏。
几个恰好遇到的男人们正在这里喝咖啡打牌取乐,四四方方铺着格子桌布的咖啡桌被人当成临时牌桌。
桌面凌乱散落着纸牌、钞票和大量的硬币。
电灯的光辉照耀下,那一张张中央银行发行的素白钞票上国王的头像似乎是在对四周的人笑,笑的每个人心中都痒痒的。
“好了好了,那今天就这样吧,先生们。”
见到牌局已经维持不下去,桌上的另外三个男人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也准备收东西走人。
刚刚那个气愤离桌的矮胖男人如果知道他所玩的牌局真相,其实完全不必为了自己今天运气不佳而觉得恼怒。
原因很简单,就算他手上火热,运气绝佳。
碰上今天的牌局,大概率也逃不过输光的命运。
牌桌上的游戏叫做“惠斯特”,是如今最为流行的游戏方式。
你可以在帝国任何一家俱乐部,酒吧或者像今天这样的咖啡馆,轻易找到几位惠斯特的同好者玩上两把。
惠斯特的打法理解起来不算复杂。
五十二张牌,四种花色不包含大小王,分为十三墩,每墩四张,赢下的墩数越多,你的得分也就越高。
在牌局开始的时候,玩家需要进行“叫品”。
【叫品】又有两种方式,分别是【找伴】与【独打】。
惠斯特虽然是四个人相互博弈的计分游戏,但通常每个小局都会两两玩家组成暂时的联盟。
当然,你要对自己的牌技有足够的信心,也可选择【独打】来一个人对抗剩下的所有人。
刚刚坐在矮胖男人对面那个光头,就是通过【独打】的方式彻底把他赢得分文不剩。
矮胖男人和两个队友想尽了办法,也没有能斗的过对方,真是令人丧气。
但他人不知道的是,这张咖啡桌上四个牌友中,除了自己外,另外三个看起来是恰巧在傍晚时分在街角咖啡店喝咖啡消遣的“牌友”其实彼此早就认识。
也就是说,这些人是一伙儿的!
嘴中叼着一根廉价的本地雪茄,正在灵巧的摆弄手中各色各样薄纸片的光头叫做海顿,是三个人里的老大。
打扮的像是一位工程师的壮汉则是哈利。带着眼镜,看起来像是啤酒或者木材批发商的那个人叫做詹姆斯,他们两个都是海顿的手下。
这三个人是职业的牌手。
如果你经常接触这类扑克赌局,就可能听说过一句牌桌上的谚语。
“每个你所不熟悉的牌桌上,都有一个被用来榨钱的菜鸟。如果你在这张桌子上完了十分钟纸牌,还没有发现这个菜鸟的话,那么你就是那个菜鸟。”
海顿总是能发现这样的菜鸟。
他们三人游走于上下城区之间,咖啡馆,酒吧,俱乐部,或者随便哪个阴暗的巷子里,用野狗般的嗅觉找到每一个能玩牌的地方。
装作偶然的闯进一张又一张的赌桌,靠着默契的配合,榨干陌生人的钱,然后看着他们骂骂咧咧的离去,并以此为生。
今天海顿的运气就蛮不错的。
三人组至少从那个矮胖男人身上赢来了十几个基尼,这笔钱省着点都能让他们潇洒一两周了。
下一次要去哪里?
海顿狠狠的抽了一口烟,思索着。
不夜之城酒吧?
上个月才去过,纺织工人俱乐部怎么样,算算时间,每月7号是工人的发薪日,那里应该有牌玩……
“嗨,先生们。你们刚刚是在玩惠斯特吗?可以加我一个吗?”突如其来的插话声打断了海顿的思绪。
他抬起头,看见一个十几岁的大男孩站在桌边。
对方穿着羊绒的大衣,肤色白皙,眼睛里全是兴致勃勃的模样。
“先生们,我叫克雷蒙。”他热情洋溢的自我介绍道。
“去去去,找你家大人玩去……”
光头右手边的詹姆斯擦拭着眼镜的镜片,随口就想把眼前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屁孩赶走。
“瞧不起谁呀?我可有钱。”
克雷蒙从口袋里掏出装满他这些年从年金中省下积蓄的皮夹,不满的在男人们的面前挥舞。
他的动作顿时把詹姆斯到嘴边的嘲讽硬生生顶了回去。
街头牌手对于金钱就像是对纸牌上的数字一样敏感。
从克雷蒙手中皮夹一闪而过的厚度和纸钞所露出的边角油墨来看,那里面至少有上百基尼。
这可是真正的肥羊。
不仅是詹姆斯,哈利的眼睛也一下子就亮了。
两个手下犹豫了一下,没敢立刻表态,用眼睛的余光看着海顿。牌手间最忌讳的就是彼此拆台,各有各的想法,因此只有老大才能做出决定。
海顿也没想料到,他们这边都准备收工了,竟然有人自己撞了上来。
他不敢仓促回答,装作若无其事的砸了一口烟草,审视着对面那个叫克雷蒙的家伙。
年纪不大,打扮的像个贵族少爷……
很好,这种人在牌桌上最是无知而又雄心勃勃。
海顿心中有些意动,但牌手的天性又让他对于所有天上掉下馅饼感到警惕。
“快点快点,我被家里禁足了,可是好不容易拿了钱溜出来。就等着赢了钱去捧莉莉小姐的场呢。”
不等另外三个人表态,克雷蒙已经迫不及待的坐在了咖啡桌边空出的位置上。
海顿皱着眉头。
他听说过对方口中的莉莉小姐,那是近些日子在维也纳城中声名鹊起的女歌唱家,声音就像是百灵鸟一样清脆。
看起来真是一只无所事事的肥羊?
他还是有些犹豫。
而咖啡桌底下,自己两个手下正在用鞋尖踢他的小腿,眼神中的贪婪已经快要抑制不住了。
“我告诉你们,我老妈都说我的惠斯特可是很厉害的,要不是赌场年纪小去不了,才不会和你们这些人玩牌。”
克雷蒙继续嚷嚷道:“你们输了可别想抵赖。”
懂一点规则,玩了两局家庭扑克就不知道天高地厚,天真到愚蠢……海顿迅速在脑海中构建出了克雷蒙的画像。
他奶奶的,这肥羊白痴的简直离谱。
完全是他们这行梦寐以求的猎物,不做一票实在是说不过去。
海顿狠下心来,就算是别人做的局,他也不怕。
他对自己的记忆力和玩牌的手法有信心。
以这个大男孩不过十六七岁的年龄来看,就算他在妈妈的肚子里就开始打牌了,海顿也有把握把对方连皮带骨的吃下去。
“好吧,我就再玩一会儿。另外两位先生呢?你们急着回家吗。”他装作询问的看向詹姆斯和哈利。
“没事,我不急。”
“打两局没关系,我是单身汉,回家也无事可做。”哈利也咧嘴笑了笑。
海顿把嘴中正在燃烧的雪茄吐出,架在一边的咖啡杯上,伸出手开始洗牌。
“事先说好,上了牌桌,输赢就看运气,谁也别怨别人。”
他一边用手指灵活的拨弄着52张纸片,不停的穿插,交换纸牌的位置,一边说道。
“知道知道,磨磨唧唧的,小爷还用你们教我怎么玩不成?”克雷蒙一巴掌就拍在桌子上。
“只是把话事先说好罢了。”
海顿开始发牌,他心里只觉得最近他一定做了很多好事,才能好运到坐在咖啡馆里,就让这么地道的肥羊自己撞上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