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鼓街，灯火通明，红袖招前，萧蓁蓁仰头望着匾额，笑容玩味。两辈子加起来，这还是她头一回上青楼。

“哪里来的两位俊俏小郎君，快快进来，老身给你们找两个顶顶漂亮的姑娘陪着！”浓妆艳抹的妇人笑着迎上来，虽自称老身，她看起来也不过三十许。一眼就瞧出萧成宣兄妹乃是世家子弟，自是热情逢迎。

萧成宣垂着眸，没有看她和她身边的美貌妓子，“此来寻人，还请指教。”

而萧蓁蓁则好奇地四处张望，这地方倒不像她想象的那样俗艳，反而清雅得像个茶楼。

“找人？难得见有人来我这红袖招找人。”妇人捂着嘴轻笑，一举一动妩媚无双，全是风情。

“这位……”萧成宣不知道怎么称呼才好，他也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看着一个个颜色正好的女子围过来看他，心里实在觉得尴尬。

“老身倚莺，不知小郎君要找谁？”倚莺含笑问。

“我家叔父姓萧，兰陵萧氏的萧。”萧成宣言简意赅地说。

倚莺了然，“原来是萧家的郎君啊，中书令大人正在我女儿锁春房中，就在二楼，老身这就吩咐人带郎君去。”

萧筠也算她的大主顾了，只是锁春这丫头一门心思扑在萧筠身上，也不想想这世家的郎君，怎么可能娶一个风尘里的女子。何况，依她看来，锁春不过一厢情愿，萧筠不过当她是解闷的玩意儿，可没有多少真心的欢喜。为了一个萧筠，推了不知多少世家子弟的约见，白白溜走了多少银子，倚莺想想就心疼。

她唤来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领着萧成宣和萧蓁蓁上楼。萧蓁蓁一边走一边打量着周围的一切，那些伺候的婢女姑娘们对上她的目光，纷纷对她抛媚眼，萧蓁蓁泰然自若，全不在意别人轻声议论这样小的郎君也上青楼来。

萧成宣却看不下去了，倘若换了别的情况下，有人敢这样盯着萧蓁蓁瞧，还在嘴里不停议论，萧成宣非得好好教训这些人一通不可。可现在，他也只能憋着气尽量挡住萧蓁蓁，用眼神让她收敛点。

萧蓁蓁撇了撇嘴，不看就不看啰。

二楼走廊深处最豪奢的一间房房门紧闭，领路的少年上前轻轻敲了敲门，“锁春姑娘，有人来寻萧大人。”

“是谁啊？”女子曼妙的声音在房中响起，光听声音，就知道房中女子一定是个大美人。

萧蓁蓁微微笑了笑，真是故人啊。

“是……”少年正要开口，对这样轻浮的语气不喜欢的萧成宣率先开口。

“小叔，阿父让我接你回去。”

“把门打开吧。”萧筠吩咐道，门边的小丫鬟赶紧打开门。

于是萧成宣一眼就看见萧筠衣衫半解地躺在一个白衣女子怀中，大片白皙的胸膛露在空气中，青丝散落在榻上，手中还拎着一个酒壶。

“小叔。”萧成宣叹了口气道，他真的不喜欢小叔这副放浪形骸的模样。

“是大郎啊。”喝得微醺的萧筠轻笑着唤了一句。

“小叔，别喝了，随我回去吧。”萧成宣无奈道，毕竟是长辈，他也不能出言教训。

萧筠张嘴吃下锁春素白手指递来的葡萄，又喝了一口酒，“不必，今晚我就歇在红袖招。”

“明日还要上朝，歇在此处如何换洗？总不能一身狼藉地去上朝。”萧成宣委婉劝他。

萧筠摇头，“这就不必你操心，回去吧。我知道你和你阿父一样不喜欢这些风月之地，不用为我委屈自己在这里多留。”

而萧蓁蓁，一进门就在观察锁春。这时候的锁春也不过十七，只是最好的年岁。她一身白衣，柳眉凤眼，薄施粉黛，眼波流转间全是风流。

“小叔……”萧成宣还想再劝，锁春却咯咯笑起来，笑声如同银铃一样清脆。

“小郎君放心，锁春会好好照顾中书令的。”

萧成宣却不理她，风月之地的女子，入不得他的眼。

萧蓁蓁终于从萧成宣身后探出头来，她叫了一声，“小叔。”声音一听便是个小女郎，锁春惊讶地看着萧蓁蓁，若真是位女郎，这胆子未免也太大了……

本有些醉意的萧筠嘴里的酒一口喷了出来，他立刻清醒过来，好像火烧屁股一样从榻上跳了起来。萧筠赤着脚上前按住萧蓁蓁的肩，“蓁蓁，真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萧成宣！你做的好事！”

萧成宣认命地背锅，“小叔，我有错。只是蓁蓁的性子你也清楚，你尚且管不住她，何况是我，我这也是没有办法了。”

“你就是绑也不能让她跟你来这里！”萧筠有些气急败坏。

萧成宣识相地不说话。

萧蓁蓁不客气地对萧筠说：“小叔若是不来这里，我便更不会来了。”绑她？谁敢？！

萧筠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来，萧蓁蓁继续道，“小叔，你还是先把衣服穿好吧。”

萧筠低头看见自己衣衫不整的样子，一拍头，“锁春，把我的外裳拿来。”

锁春头一回见萧筠对谁这样让步，这世上竟还有人对萧筠这样说话，他还不觉得生气。蓁蓁？这就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从女吗？锁春也不是第一回听萧筠说起萧蓁蓁了。光是说说还不觉得，当真见到萧筠这样宠溺萧蓁蓁，锁春心中复杂难言。听了萧筠的吩咐，她愣了愣神，随后反应过来，连忙拿起萧筠搁在一旁的外裳要替他穿上。

然而看着一旁萧蓁蓁似笑非笑的揶揄表情，萧筠轻咳一声，接过外裳要自己穿上。

“锁春服侍您…”锁春要帮忙，却被萧筠避开。

他现在一门心思要带着萧蓁蓁赶紧离开，可没有功夫在乎锁春的想法。

“蓁蓁，快随我走。”萧筠催促道。

锁春在他身后轻声问：“大人今晚，不在这里留夜吗…”

还留什么留？萧筠看了萧蓁蓁一眼，无可奈何，“不用了，我家去。”

萧蓁蓁笑出脸颊旁两个梨涡，“小叔要是想留下，就留下吧。”反正她也没试过在青楼过夜，正好趁这个机会试上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