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溪村位于大端朝江北仅剩不多的领土上,讲过近几十年的征伐,好不容易收回了一些土地,但也就只能到此地步,端朝名将祖浩邈、陈凯康等发起数次北伐才将江北的青州、颍州两地收回。
东溪村的建筑是典型的北方的样式,是一个三进的四合院。李策的房间在东厢房,两人打开房门时,扑面而来的历史感让李策忍不住感慨,砖木混合建制的院落被打理的井井有序,房檐之上的房梁也被工匠们雕刻出精美的花样。
院落中,一个小丫头正领着几人走向正房,见到出门的李策,来人也是一愣,而后露出一副殷勤的笑容,也不管小丫头,快步走到李策跟前,笑说道:“大侄子,你这大病未愈的,应该好好躺着才是。”
来者是一个中年汉子,长得一副尖嘴猴腮,身穿粗布衣裳,表情则是极为殷勤,仿佛是和善的长辈真正的在关心自己的后辈,甚至伸手要搀扶李策。不知情的人,或许会为此人的表现竖起大拇指。
只见在他的手要触碰到李策时,就被李策伸手挡住了双手,那人一愣,抬头看向李策;只见后者带着笑意看着自己。
“大侄子,你这是?”中年人被如今的场面整的有些尴尬,所有人都看着他们而然,里侧的突然出手显然是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李策冷笑道:“叔叔的礼数侄儿可承受不起,毕竟我们家可还是李家不成器的不肖子孙。”
李策在“不肖子孙”四字咬字极重,在他的记忆中,有当初此人在背地里骂李家,并且被小时候的李策捉弄过,并且名为李开山的男人好吃懒做,时村里有名的惫懒汉子,平日里没少受人白眼,在李父李母去世后,是第一个想要来诓骗家产的。
李开山当然听出了李策话里有话,刚要继续反驳,却被后面的同伴所制止。
“还嫌不够丢人,今天是来斗嘴的?”
与李开山一同前来的有一位老者以及算上李开山一共五个中年人,都是李家本家的人,皆是以老者为首,所以当老者开口时,李开山立马乖乖闭嘴。
在老者开口后,李策也好好打量其他人,老者是李策的爷爷辈,与他的祖父是亲兄弟,按照礼数上李策应该大爷爷,衣着较为简朴,一头白发被简单的盘在头上,老人面容和善,倒是没给人厌恶的感觉。
其他人面容也是衣着简单,都是粗布衣裳,能够看出来家境比较一般,与李开山一样都是李策的叔叔辈。
李策印象里,对老人较少,似乎对兄弟的愧疚,所以平日里也没多少交流。
赵雉率先打破平静,开口说道:“各位叔伯,都去屋里坐。”
从李家遭受巨变以来,大多是赵雉管理这个家,就连李父李母的葬礼也是其亲自操持,家中的一切被她打点的井井有条,勉强将有些慌乱的家稳定下来。
老人看了几眼赵雉,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跟着丫头的指引下走进正房,其余几人也跟了上去。
赵雉忧心忡忡,却见李策气定神闲的走进去,只好跟着李策身后进去。
几人进入正房中,坐在主座的是李策以及名为李弘深的老者,赵雉站在李策身后,招呼下人端茶上来,李开山等李策的叔伯辈的人落座两边。
李弘深拄着拐杖,一言不发。
在上茶后,体态健硕的李开江开口道:“大侄子,实不相瞒,我们今日上门,主要是为了你们家财产一事而来。”
李开江似乎喝不惯茶水,轻轻将茶盏往后挪了一下,便直接了当的与李策说道此行来意。
李策轻抿一口茶,只觉茶香四溢,在奉城的现代社会也是少有的茶叶,这些茶叶估计能够卖出一斤六位数的高价,在这里一个地主家就能够喝得起。
李策将茶盏放下,眯着眼睛问道:“大伯就这么直言不讳的上来抢家产?就不怕村里人戳脊梁骨,再说侄儿虽然年少,但也不至于让几位叔伯抢走家产,家中几位下人武艺稀疏,怎么说也是跟城里的张镖头学过一招两式。”
李策胸有成竹,不慌不忙的说出话语,面对几个极有可能包藏祸心的成年人毫不怯场,谈笑间将自己的依托说出,让对方好好掂量掂量。
李开山没想到李策竟然如此直白,直接反过来威胁自己一伙人,骂道:“小兔崽子,怎么说话的!?”
他的话语仿佛正中李策的下怀,倚靠在主座的李策露出轻蔑的笑。
门口几个护院就站在门口,随时准备进门。
李开江呵斥了李开山,苦涩的说道:“你这误会我们的意识了,这几日我们琢磨着,你年纪还是小,不懂的经营,生怕你将三叔以及你爸留下的家产给败光了,我们就想着都是堂兄弟,你父亲开泰出了意外,作为堂兄弟怎能不管呢?”
见李策没说话,李开江拍着胸脯说道:“你放心,等你正式及冠,必然将全部的地契,城里经营的那两家店铺,如数奉还。”
其余几个开字辈的叔伯也是附和说道,各个面露真挚的感情,好一副好叔伯的景象。
可惜现如今的李策不是那个真的只有十五岁的李策,自然不会相信,当然,就算是那个原主,恐怕能不能进到这正房还不好说,或许刚进门就被轰出去了,将全部记忆消化的李策知道他是能干得出的人。
至于为何要让这些不安好心的人进来,一来是李策想要见识这亲戚到底多没底线,二来直接驳人面子不太好,毕竟在整理完所有记忆后,李策开始有了一个计划,暂时需要名声。
想不到李开山相貌其他,平日里懒惰惯了的人,还能说出几句成语,让李策惹不住发笑。
李开江狠狠地瞪了李开山几眼,心中直后悔,早知不带上这个不知进取地堂弟了,简直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李策站起身,他虽只有十五岁,但是身高足足有七尺,这让他对于大郎这个称呼少了些许的厌恶感;每每读到那本名著中的那个片段,李策都恨不得说一句“牛头人必死!”。
他看着李开江,平静的说道:“我年纪虽小,但知道什么是非对错,当初你们本家的人将我爷爷赶出家门的时候,可有想过我兄弟情分,亲戚帮衬?现在好了,我爷爷去世了,我爹娘惨遭不测,就剩我一个少年,你们就来跟我讲情谊,分我李家的家产?”
所有人都没想到李策会突然翻脸,几人脸色都不太好看,赵雉紧张的抓紧手,整个手掌都是汗水。
全场只有一个人老神在在,李弘深继续喝着茶,不见丝毫表情变化。
李策环顾几人,继续说道:“再说了,谁说我十几岁的娃娃就不会经营,到时你们但凡真有点本事,也不至于来这里欺负一个小孩。”
几人被李策的话堵得哑口无言,李开山这时梗着脖子反驳道:“再怎么说我们也是同宗同祖的血缘亲人,你们家的富贵还不是老祖宗保佑才发迹,就算败光也是自家人的事,到了地下见老祖宗也不会说什么,何必让一个外人来管这些事。”
不得不说李开山的脸皮是真的厚,同时脑子也灵活,懂得另辟蹊径反驳李策。
谁知他的话彻底激怒了李策,“说谁是外人,现在这个家里,就数你们是外人!”
李策边说边走到赵雉身边,牵起她的的手,说道:“这是明媒正娶的媳妇,她,才是这个家的人!”
谁不知道李开山暗指的是谁,赵雉再整个家群龙无首的时候出来管理这个家,前几次上门被赵雉赶走,再李开山看来以赵雉如今的年纪,极有可能哄骗李策,夺走家产,全部人都姓李,就你一个姓赵的,不是外人,谁是?
他的话无疑激怒的李策,李家的一切能够没在这次灾祸中散开,都多亏了一边照顾自己,一边操持这个家的赵雉,所以当李开山将矛头指向赵雉时李策已经不过亲戚情面了。
赵雉的手被李策牵着,顿时脸颊爬满了霞红,平日里李策可干不出这样子的事,被李父李母调笑说有媳妇的人,还会胡闹,今日当着几个亲戚的面直接宣布出来,让她有些娇羞,感受到手掌心的温度,心跳不自觉的加快了。
一番话语,彻底镇住了几人,就连李开山也无话反驳。
就在这时,爽朗的笑声响起。
李弘深放下茶盏,笑道:“臭脾气还真跟老三一摸一样,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李策回身甚至这个一度不发话,但却是最有话语权的老人,眯着眼问道:“怎么,大爷爷也有几分仁义道德要与我讲讲?”
李策对几人的印象简直是糟糕透顶,已经顾不得一些礼数。李弘深是附近这个村子有名的读书人,也是教书先生,村里的私塾就是他开办的,李策的教书先生正是他教出来的,说来李策还是其徒孙。
“没有什么仁义道德。”李弘深笑着摇了摇头,“就是一个想和子孙后辈说几句掏心窝子话的老头。”
“你们都出去,我和小黑獭聊几句。”李弘深摆手道,示意几人退下。
李策怔住,黑獭是他的小名,再没正式取名之前他都叫小黑獭,因为出生时皮肤黝黑,乡下有取贱名的习惯,李策的爷爷就给他取了这么一个贱名,至于后来李策这个名字就不记得是谁给取的了。
只知道取了李策这个名字后,爷爷开心了好久,也安心的离去了。
待赵雉以及李开山几人退出去并关上房门后,李策看着坐在主座上的老人,情不自禁的眼眶湿润。
模样与爷爷几分相似的老人,面容慈祥,笑着说道,“忍不住的话,就哭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