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多余这一去，直到掌灯都没有回来。

正当几人洗漱完毕准备上床睡觉时，他才从外面悻悻地走了进来。看到曾宽他们三人之后更是一句话没说，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径直躺到床上蒙头便睡。

“多余，借不到钱没关系的呀，那二两银子阿拉不催你还便是。”

蔺炎看陆丙朝自己努了努嘴，于是上前试探着说道。

“不用。我，我明日便还你。”

甄多余也不露脸，就在被窝里瓮声瓮气地说道。

“那么见外干嘛？大家同在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说这些也显得忒生分了。”

陆丙也在旁边随声附和着。

“不早了，赶紧休息吧。”

说完这句，甄多余再不置一言。只剩下曾宽三人面面相觑，无所适从。

第二日曾宽照例早早地起床，在收拾妥当之后又特意看了一眼甄多余那已空空如也的床铺，犹豫了一下便往坤宁宫赶去。

到坤宁宫之后，曾宽轻车熟路地来到正殿外面。

他左右张望了一番，想找昨日那个小太监报摧菊之仇，可等了多时却连人影也不见一个。

正当他百无聊赖之时，瑾瑜从正殿之中迈步走出。她看到曾宽后神秘一笑，拉着他来到一个僻静处。

“瑾瑜姐姐，皇后娘娘今日不用我侍弄了？还是又有新人换旧人？”

刚一停下，曾宽便急着问道。

皇后现在可是他唯一的靠山，如果她这么快便喜新厌旧的话，对曾宽来说无异于晴空霹雳。

“怎么会？只是有几句话要跟你交代，完事便让你进去，皇后娘娘还等着呢。”

瑾瑜眉眼带笑地说道。

“姐姐先别说，让我猜一猜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曾宽说罢，盯着灿若桃花的瑾瑜好一顿观瞧，这才缓缓说道，“从姐姐这青春明媚的脸庞看来，一定是好消息。”

“咯咯……”

瑾瑜听罢不由得一阵娇笑，她拍打着曾宽的肩膀说道，“真是会讨人欢心。不错，皇后娘娘有意让你去会宁宫做九皇子的伴读，你可愿意？”

“为何？皇后娘娘是这豫剧听得腻了还是另有所好？曾宽还有别的技艺尚未施展呢。”

曾宽强行按下心头的悸动，摆出一张苦脸说道。

“瞧你想到哪里去了？这豫剧皇后娘娘自是喜欢得紧，只是如今形势所迫，纵然贵为当朝皇后也不得不割爱。不过，你也不用担心，这隔三差五还会招你过来的。”

瑾瑜说完又扭头往左右看了看，“反倒是会宁宫那边你可要小心伺候着。皇后娘娘和凌妃娘娘都对你寄予厚望，你千万不要辜负了她们。”

“好吧，既然还能常来坤宁宫看望瑾瑜姐姐，那我便答应了。哎，只是不知这皇子伴读是几品官职？”

曾宽装腔作势地说道。

“没品。”

瑾瑜白了他一眼，随即又低声说道，“在大景，这皇子伴读虽不入品级，但却远非常人所能胜任。它有可能会关系到国运的走向和社稷的安危，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吧？”

“我的明白。”

曾宽看似懵懂地点了点头，“那尚膳监那边，我是不是就不用去了？”

“想什么呢？你要时刻牢记，自己仍是尚膳监的人。只不过我自然要去知会庞公公一声，给你安排些轻便的差事。”

瑾瑜说罢声音重又转入温柔，“你以后若是发达了，可要记得姐姐的好。”

“那是自然，姐姐你以后指望我便是。”

曾宽一拍胸膛。

“你一个小太监，我还能指望你什么……”

瑾瑜将头一低，声音几不可闻。

“小？我哪里小？”

曾宽邪魅一笑。

“你不是小，你是没有。好了，赶紧走吧，服侍完皇后娘娘我派人将你带去会宁宫。”

瑾瑜俏脸一红，随即推着曾宽进入大殿之中。

“到今日我才把愁眉开展……”

一曲《洛阳桥》唱罢，皇后在意犹未尽之余不禁轻轻叹了口气。

曾宽见状，急忙上前索问缘由。

“小宽子，你这豫剧唱得不错，滑腔也更比前两日圆润了一些，不过本宫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可这一时也说不上来。”

皇后眉头微蹙，显得有些怅然若失。

“小人不才，倒是知晓这问题出在哪里。”

曾宽拱手说道。

“你说说看。”

皇后兴致颇高。

“是出在这丝竹弦乐之上。皇后娘娘明鉴，这坤宁宫往日里尽是些江南软调，虽绮丽悱恻有余，但飒爽风姿不足，这些弦乐自然也过于绵柔，与酣畅激昂的豫剧唱腔自是不搭。”

曾宽小心地说道。

“还真是被你说到了症结之上。”

皇后听罢凤眸忽闪，“难怪本宫总觉得有些不伦不类，我这里的弦乐都是些曲笛、琵琶之属，适合长调软曲，与你这唱腔的确不搭。”

“皇后娘娘无须担心。待小人得些闲暇时间，便教他们些板胡、唢呐、铙钹等乐器的技巧，再稍加时日演练，必然能跟上小人的节奏。”

曾宽神情稍缓。

“这些乐器坤宁宫里倒是都有，不过常年不用，想来早已蒙尘。再说，这些年本宫这里的乐手换了一批又一批，你说的那些乐器他们怕是用不惯。”

皇后怅然道。

“这个便交给小人吧，这几日自会办妥。”

说到此处，曾宽脑中忽然闪过一抹灵光，于是大包大揽道。

“好。”

皇后漫不经心地答应一声，目光忽然落在了曾宽手上所缠的布条之上，“小宽子，你的手是怎么回事？”

“回皇后娘娘，是小人昨日在尚膳监洗涮碗筷时不小心划伤的，不碍事。”

曾宽急忙说道。

“哼。”

皇后轻哼一声，“对了，瑾瑜交代给你的差事务必要用心去办，若是凌妃满意，以后在这宫里自然没人能欺负你。”

“小人敢不用命。”

曾宽急忙拱手。

“不过此事终究涉及一些忌讳，如若遇到生人知道该怎么说么？”

皇后说罢目光瞬势下压。

“小人只是一名尚膳监的杂役太监，闲暇时能有幸伺候皇后娘娘和凌妃娘娘已是荣耀至极，至于其它，小人一概不知。”

曾宽心思急转，手心里已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下去吧。”

皇后不置可否，只是一挥手，在身旁婢女的搀扶下缓缓起身。

曾宽目送皇后离开之后匆匆退了出来，而瑾瑜已早在正殿门外等着了。

“走吧，我派人带你去会宁宫。”

瑾瑜看了看四下无人，便与曾宽并肩前行。可当他二人走到廊檐拐角处时，却被一人从柱子后面转出来拦住了去路。

曾宽抬头看去，只见一个小婢女站在过道当中。乍看之下并不认得，但曾宽总觉得她有些似曾相识，不过一时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就在曾宽踟蹰的工夫，那个婢女忽然抬手向他竖了根中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