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
范伟嘴巴张得仿佛是听到了天外之音,“您说每位贵人只给一块儿?完事儿便挂牌收工?”
“对啊,如今早已过了用晚膳的时辰,御厨们也是人,不能只干活儿不让休息吧?”
就是生产队的驴也不能这么用吧……曾宽说罢两手一摊。
“理儿倒是这么个理儿,不过这些贵人们全都饿着肚子望眼欲穿地等到现在了,她们若是发起脾气来可不是宽公公您这三言两语就能打发的。”
范伟好意提醒道。
“无妨,就按本监说的做。她们若是肚子饿就组团过来把我吃了。”
曾宽摆出一副破罐子破摔的姿态来,“出了事情由本监扛着,去吧。”
“哎。”
范伟犹豫地答应一声,然后摇了摇头小声说了一句“还是太年轻”便按着曾宽的吩咐去做。
果不其然,只能分到一块儿炸鸡的太监婢女们非但不走,反而情绪更加激动。
他们甚至合起伙来把御厨房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声称贵人们已经发下话来,今儿晚上若是吃不上炸鸡,便要去皇后娘娘那里告状。
曾宽微笑着面对群情激奋的众人,先放任他们叫喊了一番,等声音渐小时才将双手高举过头,示意大家安静。
“各位稍安勿躁,本监是新上任的尚膳监监工曾宽。非是我御厨房不愿伺候各位娘娘贵人,实在是做这炸鸡不仅工序繁多,而且更需要时间的浸润才能赋予食材上佳的口感,正所谓‘欲速则不达’嘛。”
“加之各宫的贵人们又所求甚多,以至御厨房力有不逮,御厨不堪重负。本监也是抱着以人为本的原则,迫不得已才做出这停工之举,由此带来的不便,还望各位贵人能够体谅。”
“当然,若是在场的哪位觉得这一块儿炸鸡太少,吃不尽兴,那大可以现在便还回来,后面还有很多两手空空的等着呢!”
曾宽一番话出口,众人嚣张的气焰就像八十岁老太太摘掉假牙的嘴,顿时便憋了下来。
他们看着手中可怜的炸鸡心里也跟明镜一般,知道就算是把刀架在御厨们脖子上,此刻他也做不出来。
无奈之下,众人纷纷摇头散去,只剩下几个心有不甘的还在探头探脑地往御厨房里面张望。
这几人之中有一个小太监看似犹豫了一下,然后径直向曾宽走来。
“宽公公,小人名叫陆乙,在会宁宫当差,有一胞弟陆丙也在尚膳监供职,不知为何此时却看不见他,敢问宽公公认不认识?”
“你便是陆乙?陆甲的儿子,陆丙的大哥?”
曾宽心里好笑,面上却一脸严肃。
“正是。莫非宽公公知道小人?”
陆乙急忙拱手。
“岂止是知道?托陆丙那张大嘴的福,你在本监这里可谓如雷贯耳。”
曾宽也客气地拱了拱手,“只是一直有个疑问困扰本监,不知陆丙之下可还有陆丁?”
“没有,我家只有小人与陆丙两个男丁。”
“那陆甲何以忍心将你兄弟二人一同送入宫中?”
“唉,我爹陆甲不识字,不知道入宫是需要净身的……”
陆乙低头说道。
得,到底还是吃了没文化的亏……曾宽同情地看着陆乙说道:“节哀。你找本监何事?”
谢宽公公同情,小人受宠若惊。既然宽公公识得陆丙,那能否看在他的薄面之上给会宁宫匀出几块儿炸鸡?否则小人这样空手回去不好交差。”
陆乙鼓足了勇气说道。
“那有何不可?”
曾宽说罢向范伟吩咐一声,后者闻风而动,没有了被排队催促的压力,不消片刻他便端上来一盘焦黄酥脆的炸鸡,味道甚至更胜以往。
“多谢宽公公!”
陆乙见状急忙拜谢。
曾宽伸手把他扶住,又顺势凑在他耳边说道:
“有机会的话写封书信捎给陆甲,若是……还行的话,抓紧再生个三胎吧。”
陆乙闻言不禁心内一暖,正当他要再次拜谢时却听见身后有人喝道:
“做得好啊宽公公,没想到你表面上冠冕堂皇,背地里也一样搞暗箱操作。既然会宁宫的凌妃有炸鸡吃,我永宁宫难道便低人一等吗?”
曾宽顺着声音抬头望去,只见一位锦衣侍女正带着两个随从向这御厨房门口赶来。
待走得稍近些曾宽这才看清,此侍女虽然身段婀娜、长相娇艳,不过却眼角上翘、鼻翼略尖,双唇扁平无肉,一脸的戾气。
“坏了,来人是永宁宫华妃娘娘的贴身侍女碧漾,仗着她们家华妃娘娘在圣上面前得宠,自己竟也得意忘形,不将旁人放在眼里,时常欺压良善,宽公公可要小心应付了。”
陆乙只回头瞅了一眼,便赶紧给曾宽耳语了几句。
曾宽听罢拍了拍陆乙的肩膀,示意他带上炸鸡先走,而自己则向着碧漾迎了过去。
“尚膳监监工曾宽见过碧漾姑娘。”
曾宽微微颔首说道。
“哼!”
碧漾并不回礼,她只是斜眼看了一眼曾宽,然后故意侧过身挡住了陆乙的去路,“宽公公,本姑娘来的路上已经听说了,但凡是这宫里的贵人每位最多也就分得一块儿炸鸡,有的甚至空手而归,却不知为何单单这会宁宫如此特殊?宽公公不打算解释一下?”
“解释?当然要解释。”
曾宽陪笑着应道,忽然话风一转,“不过应该是碧漾姑娘向本监解释解释吧?”
“本姑娘只是奉命来御厨房取炸鸡,用得着向你一个小小的监工解释什么?”
碧漾虽言语骄横,但似乎也有些意外,她完全没料到曾宽居然倒打一耙。
“呵呵。”
曾宽讪笑一声,“既然碧漾姑娘在来的路上便听说这炸鸡早已分发殆尽,为何偏偏还要来御厨房徒劳走这一遭?不知是想着寻一个后门捷径巧取,还是想私自借用华妃娘娘的名头豪夺?”
“你……大胆!”
碧漾突然被怼,张了张嘴一时竟然没说出话来。
近些年她仗着华妃得宠的威势在宫里可谓是风头出尽,有时遇事甚至敢于跟坤宁宫的瑾瑜正面叫板。
一众太监婢女看见她都是能躲则躲,否则稍不注意便会莫名其妙地遭遇她的宫暴。
人心惶惶,皆求自保,像曾宽这样主动挑衅的更是绝无仅有。
怎么?难道今晚还要翻车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