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种时过境迁的错觉。
之前一直就只有陈白和张一穹两个人住着的小屋忽然热闹了许多。
不说多了阿玉和串串两个娇滴滴的妹子,以及闻人倾城这个绝色房东,陈白发现还多了一个人——
“你好,我叫谢思危。”男人穿得西装笔挺,握住了陈白的手,乖乖,那手上全是老茧。
陈白回想一下,按闻人倾城所说,这男人一个人把房子重建了起来,前后居然只花了一个月?
是个狼人。
但,他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张脸。半边长得还算不错,另外半边,难以形容到令人不忍直视。
凹凸不平、坑坑洼洼?
陈白没有多看,闻人倾城小仙女儿还会人工降雪呢,张一穹长了个龙爪手,阿玉是女鬼,串串是母狗精,这家里谁比谁特别?
“你好,陈白。”
简单握了个手,了解了一下情况。
闻人倾城座下一共四名弟子,最大的,是上次庙里见过的老住持,接下来是张一穹,再然后是墓地万安园那个看门人,最小的是谢思危。
四个人中,天资较好的是张一穹和谢思危,另两人则不然。
“你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明天替你父亲出殡。”闻人倾城一副【都安排上了】的架势,很不容回绝。
陈白向她感激一笑。
他知道,她怕自己承受不住,替他全都安排好了。
张一穹带着陈白上楼,“带你去浴室,走吧。”
哗啦啦的热水放到了浴缸里,陈白笑着说,“这次不会再炸了吧?”
张一穹脸部一阵抽搐,显然是想起来上次洗髓的事情,“你赶紧洗,等会叫阿玉把衣服给你送来。”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很懂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
他只知道陈白离开了一个月,在这期间,父亲离世。
但他没有问陈白去了哪里,发生了什么。
就如同陈白也没有问张一穹,右手发生了什么,怎么龙鳞已经长到小臂上去了。
门轻轻关上。
诺大的浴缸里泡着一个陈白。
他捧着水洗了几把脸,水流起起落落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如是反复,等到水流终于静下来,陈白很低很低,哽咽了一声,“老爸,对不起。”
……
…………
第二天一早,陈白起了个大早。
天蒙蒙亮,看了看时间,才四点多。入了冬的季节,黎明时分仍然阴暗得如同长夜。
他穿了一身黑色的西装,在黑暗里一点点等天亮。
其实这房子里没几个人是真正需要睡觉的,但好像大家都喜欢保持着夜里相对安静的习惯。
谢思危把隔音做得很好,即使是陈白现在的耳力,也只是听到很轻的声音,但足够他知道每个人都在干什么:
阿玉刚下了直播;张一穹还在看书;谢思危很安静,估计在睡觉;串串也在睡觉,而且还流着口水做着美梦;
至于,闻人倾城,以陈白现在的能力,还驾驭不了体内的力气去感知她在做什么,尤其是在她不愿被人知道的时候。
陈白掏出了册命印把玩。
为了这东西,陈墨一心要杀死自己,它的确有些作用。
陈白握着册命印,试图建立联系。
倾世剑斩下去的一刻,他用册命印收走了陈北等人的寿命,虽然他们本就没剩下多久的命,但,积少成多,陈白依稀能感觉到,册命印里现在存了将近三五十年的寿命。
陈半山彻底身亡,将一身的异能留给了自己,只怕是为了和冥府抗衡。
但是,以他现在还不纯属的掌握力,根本无法和冥府作对。
那段回忆中,陈半山在重重包围之下,不得已跪下起誓,让子孙后代一起跟着倒霉的画面,总是出现在他眼前。
他本来以为隔了这么久,这些事情已经与自己无关了,但是,事实证明,他图样图森破。
现在,他的父亲,陈南,就躺在灵堂里,就因为那个该死的誓言。
恨吗?当然是恨的,可是即使陈白咬牙咬的牙齿都发酸了,还是改变不了一个事实——自己现在连陈半山十分之一的能力都没有,根本无力与那个冥府抗衡。
或许最初闻人倾城没有提起冥府,而是有某个势力代称,就是不希望自己冲动行事,她太清楚陈白有几斤几两了。
他浑浑噩噩,一直等到张一穹开着车,到了永福殡仪馆。
苏晚等在门口,她今天化了一个特别素净的妆容,见到一行人来,对陈白颔首,“节哀。”
永福殡仪馆工作了很久,承载的都是别人的生离死别,现如今,当时那么没心没肺,现在终于轮到了陈白自己。
“去守灵堂稍候一下,咱们都是自己人,张一穹也说过你的情况了,我们就让你单独和陈伯伯聊两句,不弄那些虚头巴脑的了。”
殡仪馆里有多个守灵厅,这些厅都是要预约的,一般来说是亲友聚齐之后会找司仪拿着话筒,念一下悼念死者的悼文,基本就是死者的生平事迹供人缅怀一下,然后再推出装着死者遗体的棺材,供家属排着队告别。
人手不够的时候,陈白充当过几次司仪,他觉得这个过程特傻逼。
司仪念的悼文通常都要家属提前把稿件交给司仪让他背诵,再说一般人也没有什么丰功伟绩,听多了,其实很千篇一路,无法是正直诚实的品质,伟大的父亲母亲;
亲属送花的过程,工作人员会跟你说不要放很多花,身体会烧不掉……
然后就是家属们一起哭丧的过程,告别得差不多了就准备烧了,家里人多一点的就长子抬棺,长孙女盖被,长孙盖棺,来一辆冥车,拉走棺材,尸体送去火化。
陈白不喜欢这些复杂的过程,见过在葬礼为了遗产打起来掀翻尸体的,还见过当自己是三流演员挤眼药水来假哭的,如果到了面对生死的时候,也这么虚伪,做人太没意思。
他只是一个人,守着父亲陈南,聊了一会儿天,然后,看着陈南被推走。
等了两个小时左右,苏晚捧来了一个骨灰罐。
一方小小的骨灰盒,就是他父亲的全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