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七郎是陆澈一支的,不是不能扶持,但怎么也隔了房头。
五郎又是个风流成性,靠着风流韵事在江南六路名声大噪的主,这样的性子……
陆三爷算了半天,最后居然算到自己儿子头上。
陆四郎的学问没有问题,至于处事,他每日接触的除了族人就是学生,也看不出什么。
陆三爷有些惆怅,他知道朝堂不仅是名利场也是斗兽场,要么扬名立万要么尸骨无存。
陆四郎春闱那一年主考官是袁士铭,木渎袁氏,如今的中书令相公,陆四郎也算是袁相公的门生了。
袁大郎又与四郎有师生之情。
要说陆四郎出仕,那袁家的力是能借到的,只是,袁相公也有些年纪了,不知道还有几年当用。
陆五郎又不一样,郭夫人是他姨母,郭大人如今在吏部尚书上,正当年,也是能借力给五郎的。
陆三爷算着算着忍不住叹了口气,这棋怎么走都是有问题的。
赵氏想着女儿的事,问夫君,“你叹什么气。”
“父亲辞官回乡那年我已经记事了,官场……真不是什么好地方,我不想让四郎去厮杀。”
赵氏坐了起来,“怎么想到了四郎头上?”
“我算来算去,至于四郎和五郎中用。”
赵氏皱眉,“你就没想过你自己?”
陆三爷指着自己,“我?不成不成,我都什么年纪了。”
“还不到半百,如何不行?多少人到你这个岁数还在考春闱。”
陆三爷连连摆手,“不行不行,我这個年纪了,不行的。”
赵氏倒是很乐观,“耄耋方致仕,你还有二十年,虽说不可能为宰为相了,但扶持孩子们还是可以的。”
陆三爷从未想过自己还有出仕的机会,哪个读书人在挑灯夜读的时候没想过自己高登庙堂光宗耀祖呢?只是,他是陆湛之子,他考上举人的时候就知道,他不能考一甲,甚至不能考二甲头几名,他可以科举,但不能出仕。
赵氏对年龄不以为然,商户就不讲究年龄,只要有本事,乳臭未干的孩子也不能轻视了去,只要身子硬朗,过了耄耋仍然在商号活跃的也不在少数。
“大哥就不提了,二哥连个举人都不是,你与四弟可都是中了二甲的人,如何不行?多的不论,在知府上致仕总是可以的。”
陆三爷沉默了半晌对赵氏说:“此事以后莫要再提了。”
陆三爷嘴上呵斥着娘子莫要再提,可他很清楚,他动摇了,知府也是不错的,主要是他能为儿子们开疆拓土,扶着他们走一程。
四郎满打满算都还不到三十,现在出仕,光景正好。
至于八郎,他也才二十有五,当年只进了三甲,可三甲也是同进士出身了。
有自己在前面走着,他们后面的路总会平坦一些。
赵氏有择床的毛病,出门这一个月就没有踏踏实实完整地睡过一觉,如今回到家里,她很快就沉沉睡去。
而被她投了一颗炸弹,炸得一直以为的信念轰然坍塌的陆三爷却睡意全无。
小心地趿鞋下床,披衣出门,站在院子里看着头顶椭圆的月亮。
月有圆缺,人是否也有起落。
静谧的夜,一切声响都会被无限放大,比如衣服摩擦花木的声音,比如已经很低了的说话声,比如推开久为上油木门的声音。
陆三爷拎着一个灯笼,站在路口,喊住已经跨进院子一只脚的人。
“沈大郎。”
沈南珣一个趔趄,差点扑倒在院子里摔个狗啃泥。
沈南珣长衫的前襟别在腰间,大袖也用布条绑住,看起来有些……好笑。
慢慢回头,看到看在拎着灯笼站在路口的岳丈,沈南珣那是一点脾气都没有的,但凡换个与陆风禾不是直系血亲的人来,沈南珣都能熟视无睹,直接进门。
沈南珣冲里面打了个手势,关上院门,满脸堆笑地回头。
“父亲,小婿来……来看看枍哥儿,对,再来看看蓁姐儿,怪想孩子的。”
陆三爷等了沈南珣一眼,这种鬼话他是怎么说出口的,果然武将无礼。
“别看了,明日再看,随我来。”陆三爷自己睡不着,正好撞上个送上门陪聊的,还是个不敢反抗的,他怎么可能放过。
沈南珣内心在哀嚎,不是吧,岳丈为了让他不摸进去,打算彻夜看着他?
现在把他敲晕还来得及吗?沈南珣心想,早知道戴个蒙面,敲人也便宜。”
陆三爷把沈南珣带回了自己院子,翁婿两个坐在院中的石桌边,面面相觑,没茶没酒更没有花生米,只有并不可以见到对方的两个人。
“你与小拾……打算什么时候送和离文书来?”陆三爷问。
沈南珣一秒都没犹豫,“我不和离,等我事了,我回来接他们母子回去。”
“郡王爷怎么说?”
“父亲对禾娘很满意,也很喜欢枍哥儿和蓁姐儿。”
不用陆三爷接着问,沈南珣就赶紧保证,“家里的事我会处理好,若是二郎娘子还不知悔改,重则休妻,轻则全家回西北,至于我母亲,她当不会再故态萌生了。”
这个态度,陆三爷还是满意的,同为男子,陆三爷其实是理解沈南珣的,在父母和妻子之间总是很为难。
赵氏的陪嫁有一架万工床,据说是从她出生就在打造,比他们如今的卧房还大,运到陆家来那是不可能的,不仅没地方放,还超过嫂子们太多。
甚至就连小一些的拔步床都放不下,只能放下一张架子床,为此赵氏还不高兴了很久,觉得自己纯纯下嫁来受苦来了。
男子的心思总是不在后院,女眷之间口舌几句,只要不动手他们都不大会放在心上。
对后院的疏忽大约是大半男子的通病,但知晓之后能立刻解决还能重视起来的却不多,更多的男子会认为娘子在小题大做、斤斤计较。
“女眷之间的小龌龊我便也不说了,本就是几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因为你们才不得不在一个屋檐下生活,有摩擦和不睦很正常,只是这残害子嗣一条,我是不能理解也不会轻易绕过的。”
陆三爷能同意和离的两个原因,第一,伤人害命绝不原谅,第二,女儿要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