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昆眼睛一闭，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打定主意艾衍不敢拿他怎么样。

艾衍也不生气，只是道：“我许算是个好人吧，看见有人或妖，过上好日子自然会感觉开心，因为自己过上好日子会更开心。”

蒋昆嗤笑一声。

艾衍继续道：“只不过这些都是其次的。”

“最重要的是，我觉得不论是谁，只要有灵智，就不应该因为一帮藏头露面的人威胁下不能安心生活，一开始是我的女儿，后来是昧城的一些妖族，后来呢....”

艾衍看着蒋昆因为听见那些人而恐惧睁大的眼睛道：“后来我觉得这样下去我也不行。”

“一是因为这样不对，不对就要改。”

“二呢，我这个人比较受不得压力。”

“你知道么，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很难理解吧，没关系，你当成我失忆了就行，总之就是我对这个世界感觉很陌生，很危险，又是妖，又是仙的。”

“而我又很怕生，很懦弱，一直以来也不过是一个打工活命的人，每天窝在十几平米的出租屋，一张床，一张电脑，画画设计图，半个月出门一次，一点都不觉得无聊，那个小屋对我来说就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

“而我也不需要和人交流，不像我的一些同事，几天不出门就会憋的要死，也从来不用聊天软件。”

“你说，像我这样的人，冒然来到这个世界，会不会怕得要死？”

蒋昆看着眼前打开话匣子，嘴里不断蹦出自己听不懂名词的青年，意识到自己这次似乎栽了个大跟头。

他确实会面相，但只能面普通人，眼前的这个人分明是个癫子!

此时他一句话也不敢说，生怕刺激到这癫子。

艾衍也根本没有指望他回答，他仿佛陷入了会议，梦呓似地说道：

“我自然是怕得要死，可像我这样又没能力，又不善交流的人，如果真的没点能依靠的东西，又怎么能一个人活下去呢？所以我认为其实自己还是有一个优点的。”

“那就是我的逆境能力很强。”

“我每次感觉有压力，处于困境的时候，我就会做出一些平常自己不会做的事情。”

“可巧的是，我的抗压能力又很弱，就是平时跟人说话，我都会有压力，更别提来到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了。”

“幸而我多了个女儿。”

艾衍的语气平缓下来，似乎想起了什么，眼里露出些笑意。

蒋昆见状也心下稍安。

“她虽然才8岁，应该依靠我，但是我明白实际上我内心里是在依靠她，我还记得刚来的时候，她对我笑，我便知道她原谅我了，虽然那些不是我做的，但是那种被原谅的感受不会有假，靠着她我才没有惶惶不可终日。”

“但是这时候那些人就冒出来了！”

艾衍语气突然激动起来，用恨不得把他撕碎的眼神看向蒋昆。

“那些人不仅来了，还想要夺走她，夺走我在这个世界唯一的依靠，还派了你这个杂碎来探我的底，我现在压力大的要死，你懂吗？我怕得要死！现在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你却告诉我我不会杀人？”

他越说越激动，最后直接站起身来不顾蒋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的惊恐叫喊，牵起他耷拉着的一只胳膊连小臂带手捏的粉碎。

“啊！”

蒋昆惨嚎一声，看着自己胳膊被攥的地方变成夹杂着白色碎骨的血红肉渣，涕泪横流地起身想跑，却被艾衍用，另一只手掐着脖子狠狠按在了凳子上，掐得他求饶都发不出，掐得他直翻白眼。

“你说，你们这些杂碎到底想干什么！你们.....”

手中烂泥似的胳膊化作一汪清水顺着指缝流下，艾衍一愣，松开他后退几步，警惕道：

“你又要耍什么花招？”

蒋昆痛的没了力气，摊坐在椅子上，重重咳嗽了几声。

他强榨出几分力气道：“我没耍花招，我本来就是不成形的妖族，道行不够化形，那些门派弟子给我吃了化形丹我才变成这样，我不是那些人的探子。”

他竟是竹筒倒豆子般把那些人的事全说了出来。

艾衍又问：“那你来是为何？”

“为了.....凑巧路过想吸点生气。”

艾衍一言不发伸手摸向蒋昆另一条手臂。

“别！我说，我说！你这些天叫那些人安稳度日，城中没有乱子，我没法去偷吸别人生气了，所以就....就想要杀了你。”

说完他哭丧着脸，认定这话一出自己必死无疑了，却看见艾衍愣了愣，并没有多么动怒。

“你吸些生气，又没什么大碍，为何需要城中乱子掩盖？”

蒋昆放下心来，低着头道：“我，我吸生气偶尔会多吸一些，那些人都会病重。”

艾衍又走过来要抓向他的臂膀。

此时蒋昆忽然意识到艾衍能辩出他是否在说谎，急忙喊道：

“我喜欢把人吸到死，我喜欢吸人的最后一口气。”

“吸死了多少人？”

“不记....有三十多个了！”

“那些人不管你？”

“不管，别的妖族为了安稳过日子不敢弄什么大动作，闹得动静不够，就需要我这种敢惹乱子的。”

“我这种没自己化形就被喂了化形丹的，这辈子不管干什么都不能更进一步了，索性就不图生存，只图一时逍遥了。”

艾衍脸色阴沉：“你逍遥够了么？”

蒋昆点头：“够了，够了。”

“那便去死吧。”

蒋昆顿时心中大骇，滚到地上双脚蹬地连连后退：“没够，没够！”

然而无论他发现无论他说什么艾衍都不为所动，直到他退到了墙角，艾衍仍旧平稳地走过来，他不禁俱极生怒道：“你问的我都答了，你为什么还不放过我！”

“你杀了三十多人。”

“他们又不是你爹娘，跟你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艾衍五指伸开，悬在他的头顶道，“但是那样不对。”

真元从掌心迸出。

“轰隆！”

窗外一声雷响，血花在棕黄木墙上氤氲开来，渗进墙缝。

艾衍看着眼前的烂肉，平稳呼吸，双手抚上脸颊，舒缓着面部肌肉，不断尝试着，调整着，想要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待他脸上的再次出现平时那熟悉的微笑的时候，眼前的烂肉也化作了一滩水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