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23章 草窃为乱(1 / 1)一般冶行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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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闱之后,放榜之前,赵常迎来了自打进入四门学读书之后,最长的一次假期。

因为春闱放榜需要经过弥封、誊录、校对、阅卷、填榜等一系列流程,不同于州府之间的考试可由总裁官一人而决,所以至少需要是十天的时间才能张贴皇榜。

一般来说,这个时候,参加春闱的士子基本上都会抓紧时间休养身体。毕竟,之前一连九日在贡院的考试,对于他们来说都是不小的身体负担。

即便休息好了,那些有名望、有能力金榜题名的士子,多半也不会去大肆宴饮作乐。因为那样的话,很容易给人以把柄,为自己留下一个放浪形骸的坏名声。

想要放松的话,他们最多也就是去参加一些读书人组织的文会,以文会友,以诗词自娱。

不过,对于文会,赵常从来都是无感的,他肯定不会去干那么无聊的事情——就算是在家里读书练剑,也比硬着头皮进行人情交际要有趣得多。

这一日清早,在前往公廨当值之前,赵二郎把赵常叫到身边。“无咎,今天你和福伯走一趟。城外咱家的庄子的春耕都块弄完了,你且代为父去看看,咱家那些佃户们干得怎么样?”

虽然在顺京城里有自家的产业,赵家并不以收租务农为生,但是作为有品级的官吏,赵二郎在城外也有些官府下发的职田。前些年,赵二郎陆陆续续买了一些地,把职田连成一片弄了个庄子。

这些田地,平日里也不需要靠赵家人打理,而是租给十几家佃户。每到秋收的时候,赵二郎只需要派人去收租即可。

只是,因为历朝历代的朝廷都是以农为本,所以哪怕家里并不倚靠收租子过活,对于春耕这件事赵二郎也是十分在意的。

他让赵常去看看自家农庄,一来是想要儿子见见世面,了解农事艰难;二来则是想要赵常看看佃户们今年的春耕情况,添置些耕牛农具也好,赠予一些些口粮种子也罢,总之就是查漏补缺。当然,具体做事是不需要赵常忙活的,福伯都能够代劳。

吃过了朝食,赵常就和福伯一起出发,主仆二人骑着两匹马一路出了顺京城。

赵家的农庄在龙首原上,距离顺京并不算太远,纵马赶路也就一个时辰。

时值三月,路边的柳树都在抽条吐绿,呈现出一股特有的生机勃勃之景。一路打马走来,赵常不由得感到心旷神怡,心道这趟出城真是赶上了个好时机。

农家少闲月,到了自家的农庄,赵常就看到田地里的阡陌上,有人挑着担子正在给刚刚种下去的那些麦苗泼肥浇水。

赵家农庄占有的土地大约不到二百亩,耕种的佃户一共十七户,这十七户人家全都是牛家村的村民。而整个牛家村,则有着七十余户人家,也算是一个富庶的村子。

据说在前朝的时候,这个村里还出过做官做到中书令的大人物,因此村口还建有一座牌坊。主仆二人抵达村口不久,便有一名村老拄着老榆木打的鸠杖过来迎接他们。

“少东家和赵管家来了,小老有失远迎。”

“老人家,您多礼了。”

村老认识福伯,看其作派再加上赵常的穿着打扮,立刻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下马之后,赵常就和这位村老寒暄了一番,并没有摆出什么少东家的谱——赵家的田地都在牛家村,他们家的佃户也都是牛家村的村民——若是和村老不睦,保不齐就会凭生许多事端。

“牛老,老爷嘱咐我带着少爷过来看看。没别的意思,就是看看今年春耕顺不顺利,佃户家里的口粮留得够不够吃。”

相比赵常,福伯显然更会做人,他还送了那位村老一些顺京城里买的茶酒作为礼品。

“赵管家客气了,”牛姓村老收了礼品,一边连连道谢,一边向赵福和赵常保证道:“咱们村里都是姓牛的,伺候庄稼自然也都是好手。赵大人家里的职田有小老看着,保管出不了问题。”

一边说着话,村老一边将赵常和赵福带向田地。至于说礼物什么的,则都被一个名叫牛三的汉子给带回村老家中。那个牛三是村老的幺儿,年过三旬,看面相也是本分老实的庄稼汉。把赵福带来的礼品搁到家里,他就又跑回来搀扶阿爷前行,就像锯嘴葫芦似的,半天话都不说一句。

行至田间地头,不少村里人见到村老前来,全都恭敬地问了声好。赵家的佃户们则在得到了消息之后,全都聚集到了田里,见到赵福和赵常就躬身行礼。

“阿四,土都翻过几遍了吧。”

“回福伯和少爷,托老爷的福,咱们今年赁了三头耕牛,加上赵老爷养的那两头,下种之前俺们已经把土翻了四五回。”

“田娃,四五月的水份子,你都和村里其他人安排好了吗?”

“俺已经和俺二大爷商量好了,之前找您支了两陌钱,就是要匀给那几户和咱东家田亩挨着的乡亲。他们答应了,开沟渠灌地的时候,头茬水紧着咱们的田用。”

“狗蛋,上回我给你那路绢……”

“福伯您放心吧,俺已经把那两匹绢布交给京兆府的差老爷了。他拍着胸脯保证,今年的徭役先让下河村的顶上,咱们牛家村的乡亲多半不必去上工,误不了农时。”

一桩桩,一件件。福伯就跟心里有个记事簿似地,慢条斯理地就和那些佃户把今年的农事全部捋了个清楚。

赵常在一旁根本插不上嘴,当然,他本来也不需要插嘴。他只需要在佃户面前混个脸熟,让那些人知道少东家是谁就成。

说话的同时,有佃户从家里背来了一个小小四方桌子,还有人拿来了一些粗瓷碗和一些绿蚁酒,想要款待赵家主仆二人。

赵家对待佃户不错,哪怕是丰年,收租时都用小斗盛麦粒。若是遇到了灾年,减免租子、借贷点口粮给佃户都是常有的事情。因此,不仅仅是佃户,牛家村的其他人也都称赞赵家仁义。

当然,升米恩斗米仇这个道理,赵家人不会不懂:一两家干得不错的佃户被福伯点了名,并且允诺他们秋收之后要交的租子,可以适当再减点;干得不好不赖的几家,全都获得了口头上的嘉奖;唯有两户人家,春耕之后好几天了地里也没拾掇利索,则遭到赵福的训斥。

“黑娃,羊娃子。你们的那块地是挨着的,两家也都跟商量好了似的,全都弄得跟狗啃的一样。怎么着,赵家的地租给你们种是委屈你们了?下次过来地里要还是没弄好,仔细你们俩身上那身皮!你们家里老小可都指着你们俩人干活吃饭呢,干不好活,家里人等着喝西北风哩!”

赵福板起脸连骂带吓,一通数落,骇得那两个佃农的站在田里就直打哆嗦。而且,福伯一边数落着那两个佃农,还一边挥舞着手里的马鞭,发出咻咻的破空声。虽然马鞭没打在人身上,但仍旧看得人心惊胆战。

“赵管家,你别说黑娃和羊娃子了,我回头帮他们俩把赵老爷那块地拾掇好。”

站在一旁的牛三看不下去了,这个老实巴交的汉子站了出来,向为那两人说句话。

“三儿!”村老瞪了眼儿子。

不过,他也同样为那俩人说项道:“赵管家,少东家,黑娃和羊娃子也有难处。他们两人家里糟了草窃,两个五六岁的男娃娃被贼人给偷走了,这段时间他们总得去城里找人——村里祠堂住着的牛老太奶给那两个娃娃看过香,说那两个娃娃还活着,不知被人藏在顺京城里哪个地方。”

村老提了这么一嘴,黑娃和羊娃子两个三十多岁的大男人,居然哇的一声就都大哭起来。周围与其相熟的一些人莫不唉声叹气,都是乡里乡亲的,谁家也不想摊上这样的事情。

听了村老的话,赵常也面露惊讶神色,他低声问福伯道:“福伯,什么是草窃?”

福伯也是皱起了眉头。“少爷,那是帮天杀的下三滥奸徒,尽都是些偷儿。”他接着道:“一般来说,按行当不同,咱们顺京城里管偷儿叫劈袋子、凿墙缝、牵马等等。可是在城外的偷儿都叫草窃,这帮人有时还会干些劫道的营生,不过更多都是对村子里的大牲口……和顽童下手。”

草窃就是人贩子!

虽然大景也有奴仆买卖,人牙子其实就是一种贱业,但那好歹还算有个职业——他们多少还能用“略人”这个称呼来自诩——可是草窃偷小孩,那就是连个“职业”称呼都不配有了。

毕竟,若非荒年灾年,家里但凡有口吃的,谁也不会卖儿鬻女。草窃们弄来的小孩,都是偷来的,按照大景律只要被官府抓到了,主犯会被判处绞刑,从犯也会被判流放。

只是,即便刑罚如此严重,草窃依旧是屡禁不止。就像丢了小孩的两名佃农所遭遇的情况一样,草窃作案只要不被当场抓住,之后往附近的大城里一躲,苦主再想寻找到他们就难如登天。

而若是报官,且不说从来只对顺京城内治安上心的京兆府,会不会派出不良人查案缉凶。就算京兆府的老爷派人查找,想在在偌大个顺京城里找出几名村童和草窃,那也得颇费一些工夫。最有可能的结果就是找着个半截,那些村童就不知被卖给哪个人牙子,而草窃则全都拿到钱跑出了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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