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26章 你是个好人(1 / 1)一般冶行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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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宅坊,王家。

王二麻子被官府的人带走,他那几个徒弟也都没了计较,只有一个常年跟着王二麻子的大徒弟知晓自家师傅的一些事情,于是趁人不注意就脚底抹油跑到了安宅坊搬救兵。

王家的宅院很好找,门口立着块影壁,正对着着宅院的大门。那个屠夫学徒敲响了王家的大门,跟看门的通禀了一下,又等了一会儿工夫才被姗姗来迟的管家领进门去。

屠夫学徒这时才发现,王家大门里面居然还竖着一块影壁。这学徒不由得暗自咂舌,富贵人家的钱真是多得没处花。

和外边的一字形的影壁不同,里面的这块影壁整体呈八字形,由青砖砌成,座、身、顶俱全。

而且,这座影壁上面刻绘的也不是寻常的喜鹊登枝、松鹤延年等吉祥图案,而是一个大约和人等高、坦胸露怀仅仅穿着个窦鼻裤的怪人。

屠夫学徒觉得怪异,不由得多看了影壁上的那个怪人两眼。这可不得了,他登时就觉得影壁上那怪人活了起来,也虎视眈眈地与其对视。

若非进门时就提醒过自己,进了王家宅院得注意规矩,他当时估计就能吓出声来。不过,那影壁图案固然怪异,可是在管家的带领下绕过影壁,那种不舒服的被盯视感就消失了。

通过一段曲折回廊,走进一间堂屋,他就见到了王老爷。一俟将王二麻子肉铺的事情说完,王老爷扭头就走向了后院,只留下这个屠夫学徒局促不安地等在原地。

好在,没过多久,王家的管家就过来打发学徒离去。临走的时候,管家还让他带上一陌钱,并且嘱咐他出去之后不要胡乱嚼舌根。

……

“先不要结案,把人犯都先暂押起来。”京兆府刑名司丞按住了书吏持笔的手腕,“王二麻子肉铺的东家是顺京豪商王老太爷,不过它也是幽州节度府留后院的产业。”

“刚刚那文书……”书吏人老成精,立马想到了关窍,遂低声询问来了一句。

司丞没有多回答,只是点了点头。他心里也有些恼怒,一个朝集使居然给他写了封手书,让其按照自己的意思办事。若非对方身后那位大人是真惹不起,司丞估计当场就能把手书扯烂。

不过,恼怒归恼怒,他还是不得不作出让步。于是,案件的三名当事人:赵常、花生小和尚,还有那个屠户王二麻子,当场就全都被羁押到了京兆府的大牢之中。

京兆府的大牢有好几处,因为案件暂时定性为市井斗殴,所以三人被关的地方是县狱。

县狱不会关江洋大盗,也不会关获罪的犯官,这里羁押的大多是被不良人抓回来的逃奴或者偷儿,亦或是一些犯夜禁而屡教不改者。

在被带到县狱之后,牢里的节级还告诉他们,如果想要吃好喝好就送信回家,否则牢里的吃食就只有那种一个米粒儿追着一个米粒儿的稀粥,每人一天两顿,一顿只有一碗。

除此之外,他们并没有受到其它管束,甚至连枷锁都不用戴就被推进同一间牢房里。

“小子,你跟那个小秃驴都惹上大事了。”被关进牢房,王二麻子还想放点狠话。只是当赵常举起拳头,在黄泥夯成的墙壁上打出一个浅坑之后,他便明智地闭上了嘴巴。

“施主,你的力气挺大的,估计也和俺一样吃得挺多的。”花生小和尚看了一眼赵常,点点头说道:“俺不想挨饿,你要不去跟牢子们说说,让他们去找俺师傅送点吃的东西进来。”

“那节级刚刚的意思不是让人送饭,而是要钱,你师傅有钱么?”对于这个憨憨的小和尚,赵常多少有些无奈。

花生小和尚想了想,然后又认真道:“俺师傅应该挺有钱的,在东都的时候,有不少人都给他送过钱。但他舍不得给自己花钱,估计也不会舍得给我花。”

“那你估计得挨饿了。”

“俺觉得你是个好人,不会让俺挨矮。你让你家里人多送点吃的,分俺一份怎么样?”

又被送了一张好人卡,赵常也给整不会了——这小和尚之前明明表现得像是个憨憨,现在怎么看起来又像个小机灵鬼?

当然,他倒也不是出不起这份钱。而且他认为这说不定是个开口询问的好机会:“那你跟我说说两件事。第一,为什么你知道王二麻子肉铺干了犯王法的事情。第二,为什么你被他们打了一顿,身上却没有受伤?”

赵常觉得,花生小和尚是因为掌握了王二麻子肉铺拐卖儿童的一些证据,所才找上门去惹点事情,顺便把官府给扯了进来。

“你想好了再说,”赵常见花生小和尚面露难色,于是又补充道:“你可自己说自己已经受了十戒和具足戒,跟我这儿扯谎,绝对是犯了戒律。”

咕——

这时,花生的肚子也适时叫了起来,这个小和尚羞赧地挠了挠自己的光头。

“那你可不能跟别人说,”花生说道:“还有,你能不能叫你家人多送点吃的东西进来,俺想吃饱的话,吃的东西有点多。”

哪怕要在牢里请客,赵常也自问花得起这笔钱。于是,他拍着胸脯向小和尚保证没问题。

可接下来,令赵常意想不到的事情就发生了。花生小和尚明明没张嘴,可是赵常却听到一个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俺能看见怨气,这段时间,俺每天都来平度坊这些肉铺门口念经,为的就是超度被宰杀牲畜的怨气。可今天俺在那个王二麻子的铺面门口,却看到了怨念——没有灵智的牲畜,死后生不出这种大量怨气聚集产生的东西——只有人死之后,才会产生怨念。”

“你这是?”

赵常面露惊讶神色。他还发现,除了花生小和尚这个“说话者”和自己本人,另一个也被关在牢里的王二麻子似乎根本什么都没听见,那家伙还是一脸戒备地躲在墙角。事实已经摆在他眼前了,这个花生绝对不是个普通的小和尚。

“俺练过他心通,不过只会一点点皮毛,大约只能跟施主你说点心里话这程度。”花生小和尚依旧没开口,只是对赵常肯定地点点头,“王二麻子手底下那些人打俺,可是俺师傅教俺练过金刚劲,他们打不伤俺。”

虽然没懂那个金刚劲是什么东西,但赵常估摸应该是佛门神通的一种。可这又让他更感到好奇,于是他也尝试在心里讲话:“那你当时怎么只挨打,不还手?”

“俺师傅说打人不对,他也没教过俺怎么打人。”小和尚一脸这不很明显么的表情。

赵常:……

不提牢里正在借助佛门神通进行加密聊天的二人,赵常等人被羁押进县狱的消息一经传出,立马就引起好几方面的反馈。

……

啪!

一盏洁白如玉的茶杯被摔到地上,变成一堆碎瓷片,这已经是王老太爷打碎的第二盏茶杯了。

“真真是气煞老夫。”

王老太爷坐在软榻上,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用不善的眼神盯视着站立于中堂之上的王老爷。

父子相对,子立于父前,面色难看得紧。

“阿爷,儿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王老爷委屈地解释着,“儿子给留后院递的条子上,明明已经写清楚了,是想让那位余使君把王二麻子肉铺发生的事情给压下来。可谁成想,现在京兆府却把人都给扣下了。”

“我之前让你细心给元子备点补身子的牛肉羹——细心些,细心些,你还没明白什么意思?”听到王老爷的辩驳,王老太爷的怒气更甚,“那个遭瘟的小秃驴是哪来的?他又是怎么知道王二麻子的肉铺有问题的?我看多半是你做事情三心二意,给什么人留下了把柄在手里!”

王老爷百口莫辩。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十几年,自己这位父亲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对他是百般看不惯。不仅动辄辱骂一番,有时甚至还会动手他。

像今天这情景,只是十几年里王老太爷对王老爷态度的一个缩影。那种牛肉羹是真的牛肉羹么?弄一碗牛肉羹,背后要做多少事情?王老太爷根本就不会多替他想一想。这位阿爷难道不知道,就因为要弄来那样的牛肉羹,他现在每天晚上都会做噩梦!

不过,王家现在毕竟还是王老太爷作主。王老爷纵然有万般委屈,也值得遵从乃父的命令。“阿爷,我已经打听过了。那个来寻衅的小和尚,如今是在大报恩寺挂单。只是,他有一个师傅,可能有些妨碍。他师傅就是那个编纂了《大衍历》的一行和尚,据说是个能掐会算的得道高僧。”

听到一行和尚这四个字,王老太爷顿时目色一凝。原因无他,这个名字实在太有名了:一行和尚据说学究天人,在十年前为圣人进献了一种新的历法,以代替之前所用的《皇极历》。那本新的历法就是大景现如今所使用的《大衍历》。为了表彰他的贡献,圣人还下了一道特旨,令其遥领司天监的监正之职。

脑子里思索了一番,王老太爷又问道:“我记得,一行和尚不是在东都河洛研习佛法么,他怎么突然带着徒弟跑到顺京来了?”

王老爷有些无奈地回答:“是因为今年的春闱——一行和尚被圣人召到顺京,负责给明算科出题。而且,那个在王二麻子肉铺门口为小和尚出头的人,好像就是今年明算科的一名考生。而且话说起来,那人还是元子的同窗,他们都在四门学进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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