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永寿宫。

“母后，皇儿来给您问晚安了。”

太后和金珞心里都有些奇怪，今日皇问安怎么来得这么早。往常午后经筵侍讲之后，皇一准跑出宫去。

“母后，是不是还没有用晚膳啊，正好，儿臣就在这里等候用膳吧。”朱厚照一笑，一点儿都不客气。

“皇来得正好，金尚宫已经吩咐下去，晚膳马就来。”

“皇有特别的要求吗？”金珞低眉颔首，请示了一句。

“没有，到母后这里吃什么都开心。”皇笑得看起来很纯真。

可是太后看出来皇心里应该装着事情的。

“母后，你说这宫里的太监和宫女都可靠吗？”皇这么莫名其妙地一问，弄得太后和金珞都很诧异。

“皇是有什么忧虑吗？”

“母后，你看啊。”朱厚照侧身向太后那里靠了靠，“都说朕身边有太监‘八虎’，可这‘八虎’，真的都是朕的‘八虎’吗？”

皇的话越问越奇怪。

“皇，这所谓的‘八虎’可是都出自当年的东宫，可都是皇亲政以后提拔安排的。”金珞不知轻重地接了一句。

“敢情这金尚宫比太后还清楚吗？”皇面色一凛，问得金珞浑身不自在。

“皇，奴婢知错了。”金珞赶紧跪下认错。

“今后朕与母后在这里说话，没有问你，不要随意插话，要知道自己的身份。”皇的语气显得很严厉。

“知道身份！知道身份！”凤儿学话批评金珞。

“奴婢知错了，请皇恕罪！”

今日皇说话的态度让太后和金珞都感到非常意外。

“好了，金珞，你去看看晚膳准备好了吗？皇也饿了吧？”太后帮忙给了金珞一个台阶下。

“是太后，皇，奴婢退下了。”金珞心里颤颤巍巍的，不知皇是何用意。

金珞退出宫门前刻意用眼色提醒了太后一眼，太后也警惕起来。

“母后，都知道这‘八虎’是儿臣提拔任用的，可是他们真的跟朕一心吗？”

“那皇以为他们和谁一心啊？”太后言语间也变得谨小慎微，但是她仍然维护着作为皇帝母后的威严。

“人心隔肚皮，难说啊。”皇正回身来，饮了口茶水。

“就说那个刘瑾吧，那日替朕挡了一下豹子，第二日就有那么多人为他请功，他还真是当仁不让，朕赏他总督团营，他就接了。”

“皇这个赏赐确实太大了，有些欠考虑。”

“是吗？母后，当时内阁那些阁老们也都谏反对，可是我第一次在朝堂面对那么多朝臣，说出去的话，岂能出尔反尔，天子无戏言。”

凤儿赶紧用小爪子抓了抓了皇的肩背。

“第一次？那时皇已经亲政好几个月了。”太后淡淡地笑了笑说。

“哦，我是说，第一次裁决这么重要的事。”

“皇还是太年轻，缺乏经验，朝堂的事，每个大臣都各怀鬼胎，皇要多听多想，少下结论。”

“母后，提醒的是，今后朕就是这个天下的主人了，确实要思虑到更加沉稳一些。”

朱厚照说话一会儿“儿臣”，一会儿“朕”，语气多变，是在向太后表明一种态度。我是你太后的儿子，但是我更是皇帝，这个天下应该姓朱。

“禀太后，晚膳准备好了，要菜吗？”金珞回禀。

“菜吧，我和皇都饿了。”太后的语气不再那么温和了。

宫女们一边菜，皇一边继续同太后谈话。这时候说话，或许就可以回避对方的眼神了，说话更随意些。

“母后，马永成刑讯逼供打死何桓一事，您看怎么处理合适啊？刘健那些阁臣们逼得很紧。”朱厚照的话题越来越敏感。

“这个事，皇自己看着办吧。”太后本想有意回避。

“可是，那个马永成说，是母后的懿旨，当时儿臣也在现场，母后确实说过何桓谋反的话。”

“怎么，本宫随意说过的一句话他们就当作懿旨了？”太后显得有些不悦了。

“这让儿臣很难办，一边是母后，一边是首辅，总得想个折中的办法吧。”朱厚照表现出左右为难的样子。

这时，恰逢宫女端来一碗银耳红枣糯米粥。

“金尚宫，这个银耳糯米粥怎么看起来不够清亮啊，是糯米不新鲜吗？还有太医叮嘱过本宫要少食用甜食，你们都忘了吗？”太后生气地说。

“太后恕罪，来啊，把这碗银耳糯米粥端下去。”金珞诚惶诚恐地说。

宫女们更是脸色发青，低眉顺眼。

吓得凤儿都飞了房椽，“太后恕罪，太后恕罪！”

“母后，不要责怪他们了，母后若是还有头疼的毛病，就要好好休息。有机会儿臣带母后到宫外去走走，散散心。”

“不劳皇费心了，马永成的事皇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本宫有些累了，皇自己用晚膳吧。”说完太后就离席，回了寝宫。

“儿臣送母后。”

“不用了，皇自便吧。”

尚宫金珞头也不抬的跟在太后身后匆匆退去了。

这时皇朱厚照才长长舒了口气，此番与太后的谈话无疑是一场交锋，他要试探一下太后对他亲政，独自裁决朝政的态度。

这么快就与太后这样隔岸相观，朱厚照也是有些于心不忍。回想起刚刚穿越过来的时候，春猎摔伤，太后身表现出来的淳厚的母爱，让朱厚照感动万分。虽然从心理来说太后不是自己的亲娘，可是这身体却是太后给的，毕竟“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

“凤儿，你就陪朕食用今天这孤独的晚膳吧。”

皇这一呼唤让周围宫女们不明所以，都显得有些紧张。

“皇，这里没有叫凤儿的宫女。”一个宫女壮壮胆子惊怯地说。

凤儿从房椽飞下来，落在餐台，“这么丰盛，我们可是消受不了。”

“你们不用紧张，我是叫她呢？”皇指着凤儿对宫女们说。

看着皇朱厚照边用膳边跟玄凤鹦鹉说话，宫女们都惊呆了。

还记得之前朱厚照的高歌的两首流行歌曲吗？《彩云之南》和《爱你一万年》，被这沉闷的宫城闭锁惯了的宫女们都感到惊讶欢喜，私下里叫朱厚照“歌王皇帝”。现如今，皇不管走到哪里都会带着这只玄凤鹦鹉，还经常嘀嘀咕咕莫名其妙地跟她说话聊天，宫城里朱厚照就又多了新鲜的称呼“鹦鹉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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