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榑来到奉天殿，朱元璋没有立即召见他。

此时奉天殿中，上三品的文武官员手持芴牌，不知今日议题，神态有些拘谨。

朱元璋扫过大殿，“取仕的监生往地方任职了吗？”

六部的地位很低，堂官只有五品，上边有中书省的参知政事、平章政事、左右丞相，吏部还没有任命官员的权力。

见无人回答，胡惟庸神色平静，站出来一步，说道：

“还等陛下批红。”

朱元璋神色严肃，“太子劝咱开科，咱也不是固执己见的人，过去在周朝，每家都有私塾，每乡都有学堂，风俗淳美，大明也需要这样的盛景，

“朝廷开县学社学，命秀才童生当先生，修缮废弃寺庙宫殿，推行学田之制，众卿觉得如何？”

众位大臣心里暗松一口气。

陛下今日没杀人！

胡惟庸眼皮子微动，知道朱元璋去见那个人了，脸上却不表现出来。

他说道：“是善策。”

朱元璋心情急切，他希望能早日推广到百姓头上。

“尽快去办吧。”

可是大臣们低着头，不敢说话，这位洪武皇帝忘记了他把天下一千一百七十四个州县的主官都处死了，万余官吏正押去戍边，根本没人干活。

朱元璋眉头紧锁，似乎察觉出来什么。

胡惟庸此时站了出来，他持着芴牌，刘基或许不清楚户部的财政状况。

“开朝以来，朝廷免除百姓三年赋税，如今不过收了五年，夏税秋粮仅三五万两，供养北方百万士卒尚且不足，若再支给学生，只怕左支右绌。”

“陛下虽极力鼓励开荒，但如今的田亩，只有四百八十多万顷。”

“一来是元末战争死了太多人，人丁还没恢复；二来是农耕社会需要铁具，无法开荒。”

朱元璋意识到这个问题，前些日子，才设置冶铁官员。

缺乏铁具，将田地分给私塾和社学的学田制，也无法推行。

毕竟官府要买农耕用具分给百姓。

一句话就是缺钱。

胡惟庸不是故意反驳刘基，可这就是朝政落实下去的实际问题。

朱元璋皱着眉头，目光有些不悦：“十三铁冶所每年炼铁多少？”

百官面面相觑。

见无人应答，胡惟庸又道：“去岁，江西进贤铁冶一百九十万斤…黄梅铁冶一百四十万斤，山东莱芜铁冶八十二万斤…陕西巩昌铁冶十九万斤……太通铁冶十六万斤，润国、益国铁冶各十万斤。”

别的官员，或许冶铁所的名字都记不住。

胡惟庸轻声道：“还有一事，臣清算江西炼铁账目时，发现户部主簿赵启，同江西进贤知县，盗铁私贩。”

朱元璋目光凌厉，露出厌恶之色。

在奉天殿外，朱榑等候召见，突然看到一个官员被检校拖出来，摘掉乌纱帽。

他还是头一回看见，官员披着官服上朝，没下朝便被处死了。

顷刻，百官一个接着一个整整齐齐地走出，无人行礼寒暄。

朱榑走进奉天殿，看到朱元璋正看着他走进来。

“你去见过刘基了？”

朱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说道：“儿臣是他的学生，岂有不过问之理。”

朱元璋点点头，“太子宽仁，不足以稳定江山，需要手足辅佐，连你在春和宫都能欺负他！”

“父皇……”

“说吧，想要什么赏赐？”

先生是对的，父皇并不反对藩王辅佐太子。

我想要什么？

朱榑首先想到的是银两，他实在太穷了，欠刘九二两银子……他还想给刘基的女儿买一身漂亮的衣裳。

“儿臣想要银两。”

“咱赏你一百贯宝钞。”

朱榑脸色渐渐转为青紫色。

朱元璋看出来什么，道：“每日支给羊肉，增添两斤，再赐你战马一匹，别再抢拱卫司的马匹了。”

朱榑还算满意，从神色中可以看到，父皇总算在朱樉、朱棡和朱棣等众多出色的兄长中，注意到他这个不出众的儿子了。

朱元璋命御侍太监端上银票，就屏退了朱榑。

……

从奉天殿出来，朱榑来到春和宫。

“不能直接问父皇，只能来找习兄长了，今年的科试如何？”

朱榑看见，这位兄长当上太子以来，露出鲜有的笑容。

“父皇已经下旨举办科举，在全国各处兴建县学和社学。”

朱标的兴奋溢于言表，他头一回改变朱元璋的决定。

“兄长，这有什么好高兴的吗？”

旁边的三个辅臣脸色一变，要不是朱标在这里，只怕忍不住要张口痛斥，让朱榑懂点礼数，不过太子的兄弟们，尊重他的也不多。

朱标眼神黯淡下来，道：“七弟说得对，有什么好高兴的，父皇裁减了北方军费，才挪出一笔靡费。”

“北方边陲时常要更新兵备，动辄百万兵马，这也是消耗铁的一大原因。”

王本感慨，道：“太子已经很贤明了。”

听完之后，朱榑又要溜出宫去。

朱标听说朱榑要出宫，不由正色起来：“七弟啊，大本堂的师傅苦不堪言，你自幼聪颖，不可荒废如此才能。”

“我知道了兄长。”

朱榑得到科试的消息，也不在东宫停留，转身出了春和宫。

他想先去把大明宝钞换了，这玩意，不知道如今是个什么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