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准备好了吗?”
“把工牌都戴上,整理一下着装,穿戴整齐,当然也不需要太拘束。”
“小易,论文打印好了吗?”
“好了段主任,照您的要求,打印了十份。”
“嗯不错。”
“这次还是在长春宫偏殿的大会议室开会,和荣宝斋那边约好是下午3点,时间马上到了,咱们先去吧。”
段青波抬手看了下腕上的表,点点头。
一马当先地走在最前方。
耿超和庞和蔼两个老鸟,立马舔狗似的亦步亦趋。
毕竟是特展筹备总结会,书画组和摹画组都需要参与,平时即便有什么不对付的小矛盾,也都会尽量放下。
接着就是易云。
他可是段青波唯一点名要求参会的年轻修复师。
还有就是从新进的实习生,和入宫一年之久的修复师里,特地挑选出的与会人员,其中就包括了刘柳柳和杜小竹。
“这就是易云师兄吗?”
“听说已经参与一级文物的修复了呢,还上了热搜和抖音头条,那个视频你们看了吧?”
“可不是,你没看到他那双手吗?”
“又白又细,手指也特长,肯定很灵活呢……”
最后面,几名有幸被选上的女实习生们,叽叽喳喳地私语。
看向前面。
那充满安全感的背影,不禁让她们感到一股暖流,从身体里缓缓淌过。
咳、咳。
两名储秀宫新来的男老实人,咳嗽两声。
显然他们平日里好学惯了,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只能无奈地撇过头,装聋作哑。
会议室内。
宽敞的椭圆形的会议桌前,已经坐上了早到的人。
易云看了一圈。
会议室很大,能够容纳上百人不止。
前方的宣讲台,不仅有扩音器、电子大屏幕与投影仪,供大佬们装逼用。
周边还布置了旁听座位,供给临时与会的工作人员或者修复师们,以便烘托氛围。
开会时,座位的位置也是非常讲究。
椭圆形的会议桌旁,上下两头的位置,自然是视野最好的地方,一般是为写会议记录或是会上讲课的人准备。
方便观察到所有人,听清楚讲话的内容。
左右两边中间的位置,一般是两个阵营资历最老,职位最高的大佬,或者东道主所坐。
其他人则各自分别按照职位、特长排位次。
实习生这样的小虾米,是没有选择权的。
他们只能被选择。
易云也是被选择的。
他被选择坐到最下头,那个视野最好的位置。
坐在对面最中间的,是荣宝斋派的修复代表范曾。
范曾正戴着一副眼镜,端着茶杯,他只吃面前的无核红提,别的水果一根也没动过。
旁边坐着的,是摹画组资格最老的摹画师汪贝霞。
64岁的老太太,左手腕处的翡翠玉镯让她贵气外漏。
跟在汪贝霞后面坐的,便是其最得意的女弟子宁薇薇。
年纪几近奔三的宁薇薇,仍旧浓妆淡抹,打扮时尚。
故宫饰品版纯银耳坠,白色的工装之下,搭配青花旗袍,只是那双平底板鞋看起来有点格格不入。
另一边。
摹画组的组长侯建飞,还有他的指导弟子王安,随身而坐。
这是摹画组参会的人员。
“哈哈,都来的挺早嘛!”
人未至,声先至。
甫一进门,段青波就看到了几张老面孔。
没有多言。
段青波当仁不让,直接就坐在了老范的对面。
然后一把将那盘仅有的红提,移到自己面前。
范曾手里捏的牙签突然觉得不香了,悬停在半空中。
最终扎在了另一盘哈密瓜上。
“水果可不能只吃同一类哦,营养可不全。”
“老范,还是老毛病啊,你就喜欢吃红提。”段青波嘴角上扬。
张开口,自己塞进一只咀嚼了起来。
“没办法,天生的喜好,改不了咯!”范曾说道。
不过这句话在场几人听着,又似是觉得意有所指。
特别是段青波。
他可是人老成精般的存在。
一句话即便表达的是一种意思,也要当成三种意思听。
在段青波看来,范曾明显是剑指易云:
“我可是遵循修复理念与原则的老人,不像某些新人,随便就敢动手一级文物,简直毫无底线!”
汪贝霞出来打个哈哈,道:“段主任,还差2分钟到开会时间,小卫那边呢?怎么说?”
“咱们是要等等他……还是先开始?”
以汪贝霞在摹画组的资历,即便是身为组长的侯建飞也够不上格。
也只有她,敢跟段青波这样说话。
作为退休后返聘的汪贝霞,师承大先生冯忠莲。
其手下临摹过不少一级文物,如今有的摹画作品留在了故宫,有的作为馆藏藏品,留在了燕京市、京津冀周边等地的博物馆。
冯忠莲便是从荣宝斋出去,早年曾受吴中超老院长邀请入宫,独自完成国宝《清明上河图》的临摹作品。
如今,这幅清明图的摹画版,也变成了故宫的文物!
因为冯忠莲的这层关系,汪贝霞也与荣宝斋这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所以态度的天平,自然稍微是向着范曾一点。
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因为她同样对易云有所偏见。
刚入宫的实习生,即便有超群的修复技法,惊人的天赋,都得遵循装裱室的原则,这是不变的定理!
故宫博物院近两年招生门槛虽然提升到了研究生,但通过选拔入宫的希望并不太大。
相对于这些,汪贝霞更看重懂事、守规矩的年轻人。
你可以是白纸一张,甚至没有摸过文物,这些全不重要!
重要的——是懂事!
毕竟,汪贝霞文物修复与摹画这么多年,她见过了太多入宫后,凭借光鲜背景和学历的实习生。
把无知当成个性,把背景当成资本。
老辈人该守的原则、制度,在他们眼里变得一文不值,甚至有些藐视!
在她看来,这不是个性,是无知,是狂妄!
所以,经过各科室大佬们商讨后。
文保科技部便定下了一条规矩:
无论是何等学历背景的实习生,必须严格遵循三年的学徒制度和各科室的修复准则!
“咱们可以先开始,小卫刚给我打过电话了,还在车上,一会就到了,可以先开会,不影响的。”段青波开口道。
会议谈论的主题很明确,就是围绕国庆特展的一系列准备。
先是由书画组代表耿超,谈了前几年的故宫书画系列大展。
比如与国家博物馆、省内考古所、古籍所合作的“和合共生”与“清宫往事”等展会。
这些往事,底下众人都知道。
前两次大展已经是老黄历了,自从上次国庆大展以后,故宫已经两年没有举办系列特展了。
所以,这次的“石渠宝笈展”,段青波格外重视。
其次就是谈对于技术的传承学习,装裱室人才的培养与接续问题。
在易云看来,并不出奇,这也是个老生常谈的话题。
就非遗项目传承人来说,全国的非遗传承都陷入了断档问题,找不到年轻人。
原因很现实——没钱!
就像闻名全国的敦煌考古研究院,年年招不到学生。
这是学历门槛和学习难度的问题吗?
懂的都懂!
装裱室也不例外。
年轻一代传承人迟迟找不到,再这样下去也就是断档了……
本来这个话题也没什么,段青波特地加上了一节。
耿超面无表情地念着PPT,仍旧是老程序,看的范曾直打哈欠,虽然中途也有侯建飞上去替换演讲。
可除了那些有初次参会的实习生们有股子新鲜感。
老鸟们并不感冒。
突然,大屏幕上面变成了一则短视频!
像是被有心人专门截取放上去的:
“易云,你在做什么?”
“还不住手!这可是一级文物,仇英的传世名作……”
“嘶啦。”
“命纸揭……揭掉了!”
“第一层覆褙纸下来了。”
“这难道是干揭法中的徒手揭纸术式?”
“第二层了!”
“第二层覆褙纸揭下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