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溪在太学门外转悠了片刻,大抵上摸清了路,便就没了再待下去的兴致,因为他遇到了一个严肃的问题:肚子饿了。
种溪出门的时候就不早了,再加上他这一路耽搁,等他转悠完了太学周遭已经快到了午时,到了用饭的时候。
太学一代还是颇为热闹的,酒馆茶肆之类的更不会少了,要在这里寻摸些吃的还是容易的,种溪很快就相中了吃饭的地方。
种溪相中的酒楼名作状元楼,就和太学只隔着一条街的距离,算是这附近颇有规模的酒楼了。
状元楼是开封城七十二家正店之一,虽不及樊楼那般盛名,但也绝不会差了。
种溪穿过状元楼外搭着的欢楼彩门,入眼的便是正堂,状元楼的正堂极是宽敞,里里外外摆上了约摸三十张方桌,每张桌子间酒博士和上菜端酒的伙计穿行其中,来往不绝,煞是热闹。
状元楼大堂的布置不同于樊楼的奢靡,没有那么多的珠玉装饰,反倒显得有些古朴,见得最多的是四面墙上悬着的各色字画,有些附庸风雅的意思,多半也是为了迎合太学生的喜好。
不过状元楼里最是显眼的却不是这个,而是种溪进正堂一抬眼就能看到的牌匾。
这方牌匾四尺长,两尺宽,朱红色漆作底,悬于正堂的正中,上书四个鎏金大字:连中三元,很是扎眼。
状元楼相距太学不远,这话牌匾本就是专给太学生们看的,算是给这里用饭的太学生们讨一个极好的彩头。
种溪进状元楼的时候正是午时,酒楼里食客最多的时候,宽敞的大堂里已经坐上了不少人,种溪的眼睛寻摸了一圈,发现正堂里的空桌子只剩得三两张。
种溪拣了张稍稍清净些的桌子就坐下了,刚一落座,便有酒博士快步迎了上来。
“两位看着面生,可是第一次来?”酒博士提着茶壶上前,先给种溪和林卿儿的面前倒上了热茶,然后热络地问道。
林卿儿自酒博士手中接过茶碗,回道:“我家衙内以往常在城北,少在这一带,确是第一次来。”
林卿儿和种溪俱都衣着光鲜,若只看外在,很难看出两人的主仆高低之分,但林卿儿此番一开口,酒博士就明白了,眼前的这个小郎君想必是朝中哪位要员家的小官人,而这个女子多半就是这位小衙内身边的侍女了。
这些酒博士干惯了这些迎来送往的时候,最是有眼色,他看出了两个主仆之分后,便就双手递上的食单,递到了种溪的手边,道:“食单所记都是咱们状元楼的特色,衙内看看可有什么感兴趣的。”
在酒博士看来,种溪是主,但林卿儿是仆,通常来说这菜自然都是由种溪来点,酒博士把食单递给种溪本就是情理当中。
可叫酒博士意外的是种溪接过食单后并没有自己定夺,而是转手又把食单递给了林卿儿,对林卿儿道:“我对吃食这一块无甚讲究,你看看你可有什么想尝尝的。”
种溪很自然地把食单递给了林卿儿,而林卿儿也很自然地从种溪手中接过了食单,煞有介事地看了起来。
其实开封城的正店虽有七十二家之多,各家店里也多各具特色,但除了这些个特色外,剩下的也都大同小异,难做出太多的花样来。
用饭的只种溪和林卿儿两人,林卿儿还吃得不多,林卿儿依着自己和种溪的喜好,又看着酒博士的推荐,要了店里卖的最好的三元茶和状元糕,又要了几样状元楼特色的荤素小菜便就齐备了。
酒博士瞧着菜已点齐,朝着厨里正站班的着案伙计吆喝了一声,报了菜名,着厨内备菜,就忙着招呼旁人去了。
种溪来状元楼的时候正是饭点,店中食客最多的时候,食客一多了,上菜难免就慢了些。
种溪和林卿儿在大堂中干坐着等了半柱香的功夫,也只上了状元糕和三元茶,其他的菜都还没见个影子。
这状元糕和三元茶倒是不愧为状元楼卖地最好的茶点,除了对于读书人而言极好的寓意外,用料也极是考究。
这状元糕只看外面,白里透红,还有些淡淡的红豆香气,多半就是用米粉和红豆泥打底做成的,一口下去,入口的还有诸如花生碎、榧子仁、砌香樱桃、番葡萄等十多种甚至连种溪都说不全的干果,很是松软可口。
至于三元茶,则是由圆眼、雕花梅球儿还有白莲子煮成的茶,茶液倒入青瓷碗中,通透如琥珀,饮入口中还有淡淡的桂花香气,沁人心脾,最解状元糕的甜腻。
只是这状元糕虽可口,三元茶虽甘甜,但只光吃茶点终究也不是个办法。
林卿儿看着种溪已经连着几块状元糕下肚,也连饮了两杯茶,忙道:“衙内慢些,待会儿上的姜醋生螺和三脆羹也是状元楼极有名的,若是现在吃饱了,待会儿旁的可就吃不下了。”
种溪本就是男儿,又是吃壮饭的年纪,食量比起一向吃的不多的林卿儿要大上不少。
种溪道:“你只管放心便是,我还空着肚子呢,只是这状元楼行菜着实是慢了些,不垫垫哪能成。”
种溪说完,还夹起一块糕递到了林卿儿的碗中,道:“这店里客多,看样子只怕咱们还要再等等。这糕甜地很,很是不错,你也吃些垫垫,可别饿着了。”
种溪和林卿儿相处有些时日了,也算熟悉,种溪给林卿儿夹块糕点不过是随手为之,但林卿儿低头看着碗中的糕点,却一下子整张脸都羞地通红,因为在林卿儿看来,在外面男子给女子夹菜,这是极亲昵的举动。
林卿儿看着种溪夹过来的糕点,又看了看对面的种溪,也不知看起来浑若无事的小郎君心里在想些什么,贝齿轻咬下唇,纠结了片刻,许是不便拒绝,也许是还有别的缘故,缓缓夹起那块糕点轻轻地咬了角上的一口,细细咀嚼。
果然,正如种溪所说,这糕甜地很,甜到了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