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渊附在曹操耳边,轻声说道:“今日白天,有下面的人手见到吕氏长子与来此的校尉有说有笑,后来弟又遣人去城里打听,确认了那些兵卒是在抓兄长的。”
“不必忧心,吕公与父亲这么多年的交情,必不会害我。”
“可在我等入别院后,吕公带着些家兵离府了,去的是县城方向。”
夏侯渊说完此话后,曹操的脸色沉了下来。
“妙才是如何得知此事的。”
与士人交往,最重要的就是待之以诚,夏侯渊此举可谓是犯了曹操的忌讳。
“弟自作主张,让两个人潜在府门周围,以探听形势,这个消息是他们不经意间发现,告与我的,还有进城那两个弟兄,他们在回来时,亦见到了吕公等人...”
“妙才莫要说了,且安心回去休息。”曹操打断了夏侯渊的话,只要夏侯渊不再纠结于此事,曹操可以当没听到。
“兄长。”夏侯渊抓住曹操的手,说道:“兄长手下还有数十条性命,他们家中还有父母妻小,曹氏亦要指望着兄长。兄长的安危关系甚大,不可不慎啊!”
劝不住夏侯渊,曹操只得道:“你莫要声张,且随我出去看看,看完之后就放心睡下,等明日一早我们就离开,直接回乡。”
曹操穿上靴子,领头带着夏侯渊离开房间,出了院门,于夜色中在吕府游荡。
走了几个院子,二人没有发现任何异常,院中的人几乎都睡下了。
“妙才可安心了?”
“是弟弟多心了。”
夏侯渊觉得因为自己的猜测,害得兄长要夜里出来跟自己行这种小人行径,很是过意不去,便跟着曹操回院,可二人刚走几步,就听到几声金铁声,之后又有人声传来。
“这刀可要磨快一些,省些工夫,杀完早点睡下。”
“老太爷吩咐的,咱哪里敢留力气,也就是苦了我们这等仆人,夜里还要做这力气活。”
“又不是只有我二人辛劳,其他人也自有任务。莫要再废话了,别等太爷回来,就你我的活没做完。”
人声暂消,又响起了磨刀的杂音,院外的曹操打了个手势,示意夏侯渊跟自己悄悄走到院门旁,伸出头往里看,只见有两个人蹲在院中,双手推拉,磨着长刀。
曹操摆摆头,示意夏侯渊跟自己先离开,可夏侯渊并不想走。
曹氏车队的人远没有吕氏人多,且多半又喝了酒,早就睡下,若是二人现在退回院中,万一打草惊蛇,怕是要折些自家兄弟的性命在此。
夏侯渊就是这么想的,他要先下手为强,等这院中乱起来,另一边的曹氏人马才能更安全。他不顾曹操的劝阻,抽出腰间的刀来,侧身从院门走了进去。
院中的仆役听到门外又动静,转头看去,发现是今日的客人正提刀朝自己走来,吓得跌坐在地上。
“你要干什么?”
“我还要问,你等要干什么呢。”
在夏侯渊看来,这些仆役若不是心中有鬼,怎会露怯?于是他手起刀落,瞬间斩下两个头颅,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让这二人喊出声来。
“兄长,赶快走,回去把弟兄们叫起来,我留在此地为你们掩护。”
夏侯渊说完话,就在院中找了几根木柴堆在房梁下面,又从地上扯了些枯草,用怀中掏出的火折子点燃,当吕府内的人发现此地起火时,曹操已经回到了别院,将睡下的人唤起。
“兄长出了何事?”夏侯惇在席间喝的酒水最多,被叫醒时睡眼朦胧,脑子也不怎么清醒。
“事情有变,去把弟兄们叫起来,马上离开浚仪。”
夏侯惇虽搞不清楚状况,可既然曹操发话了,也不作迟疑,赶忙按命令行事。
曹氏人马醒来后简单的清点了人数,就跟着曹操往府门处走,还分了几个精干的去将马匹辎重牵出来。众人走到院门处,刚好遇到被下人唤醒,准备去指挥救火的吕氏长子,在他的身后,还有从府外找来的佃户。
“孟德兄这是要去何处?走水的地方在后面。”
曹操装着糊涂说道:“可能是愚兄喝多了酒,脑子有点糊涂。”说完话,曹操还准备搪塞,就听见身后传来喊叫声。
“走水了!死人了!”
吕氏子听到后便喝止道:“大呼小叫,成何体统?”他不想在曹操面前失了脸面。
那名仆役听到公子的声音,再往前走了几步后又看到今日做客的曹氏众人,便又大声叫喊,想要让自己的声音传到公子耳中。
“公子快堵住府门,别让这些人走,我亲眼见到他们的人杀了府中的弟兄。”
站在曹操身前的吕氏子听得真切,后退了半步,问曹操道:“孟德兄也听到了吧?敢问孟德兄是否能解释一二?”站在吕氏子身后的众人也捏紧了拳头,面露不善。
夏侯渊放完火后,还没等火势大起来就遇到了吕氏仆人朝院子赶了过来,因为想着自己只有一人,便先下手为强,与仆役们动起手来。
这些仆役们的身手怎会及得夏侯渊,再加上手中没有刀兵,还未反应过来便被夏侯渊斩杀了几个,跑在最后面的这个仆役见状赶紧朝府外跑,边跑还边呼喊提醒他人。夏侯渊毕竟只有一人,见事情已经暴露,又难以追上,于是在杀了纠缠自己的仆役后,便隐入夜色中,准备离开吕府,到外面接应自家兄弟。
曹操知道夏侯渊的性格,这个弟弟平时沉稳,一旦出手就绝不会留情。事已至此,曹操也是看着夏侯渊杀了吕府之人,知道自己辩解不得,于是便当机立断,朝左右喊道:“动手,杀出去!”
见曹氏之人动起刀兵,吕氏子边往外面退走,边大声骂道:“狼心狗肺之人,我吕氏置酒设宴,好心招待你们这些畜生,又拦住来找你等麻烦的郡中兵马,未曾想却得如此结果。曹孟德,你不是人,你这畜生...”
吕氏子的声音逐渐被砍杀声淹没,曹操带着众人,如砍瓜切菜般就料理了这些手无寸铁之人,有一半多的吕氏人手见抵抗不得,便转身退走,不愿为吕氏真搭上性命。
自己带来灭火的人,不是退走便是被杀,只留下吕氏长子一个人站在府门前的空地上,全身上下止不住地颤抖。
“事出突然,待我回乡后便会送赔偿至吕府,吕公与吕兄既然不顾念旧情,日后你我两家也不要再来往了,吕兄自行离开吧。”
“我家不顾念旧情?也难怪,阉宦之后,再怎么会伪装也是变不成人的,喂了狼犬一口吃的,转头便被畜生反咬也不难瞧见。只可惜我父一番真心,竟是喂了狗。你不是已经杀了这么多人吗?也不差我这一命,倒是要让旁人见识见识你曹氏的品性。”
曹操没有动手,倒是从暗处中射出来一箭,直直穿透了吕氏子的眉心,吕氏子应声而倒。这弓箭是夏侯渊杀了人后抢来的,他箭术了得,虽只是第一次拉这弓,却也没失准头。
“兄长莫要感伤,那吕伯奢入城一趟,若是引来的兵马多了,我等就难逃了,眼下还是先离开要紧。”
夏侯渊劝解曹操之时,去牵车马的几人也出来了,车队最后面那几辆本是空了的马车上,不知为何竟绑着什么东西。
“大人请看,我等去牵马时,还顺带着抢了几头被敲晕的猪。”
在吕府发生惨案之时,先前出城的吕伯奢带着自家人马,驮着从城中大户购买的美酒,正在往家中赶。他回到府门前,见到的却是一片惨象,自己的儿子正躺在尸堆中间,头上还插着一支箭矢,血液从眉心缓缓渗出。
注:有人可能会有疑问,为何磨刀的地方在一处,猪(豚)又在另一处。这是因为杀猪的时候声响会很大,即便是先将猪敲晕,猪在受伤时也会醒来,所以我的设置是吕府将宰猪的地点放在放马匹之处。
此处没有类似“宁我负天下人,莫要天下人负我”的桥段,不是给曹操洗白,而是这个桥段是出现在演义中,史书中没有记载。
为何将起因归咎于夏侯渊呢?我的考量是夏侯兄弟日后的官爵、封邑都有差别,二人一同尾随曹操,也不存在亲疏远近,故此让夏侯渊背个黑锅,各位不必较真。(详情可搜索曹操在官渡之战后第一次封赏手下文臣武将时,两人的封邑差距,夏侯惇是累封两千五百户,夏侯渊是八百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