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墨见他不相信,心想:你不信,那也没办法,反正抗倭远不是想象中那么乐观,也绝不是一战两战就能决定的,不从根本入手,是不可能剿灭的。
,。
他当即不想再谈军务,倒是想起另一件事,说道:“戚将军,我想找几个熟悉倭国的人,你营中可有降人?”
嗯?
“有!”
戚继光很是爽快,道:“有两个人,也都是跟过汪直去过九州岛的,一个叫叶宗满,一个叫王儒贤,本来要充边了,我跟胡部堂要来做军中向导……”
好!
朱墨对这两个名字似乎有点印象。
戚继光当即命人带来两人,道:“这位大人有事要问,你们要知无不言!”
“是!”
两人齐齐点头。戚继光猜到朱墨不愿意旁人在场,当即拱手告辞,转身出了中帐。
朱墨站起来打量,只见叶宗满五十多岁,瘦高个,王汝贤肥胖,笑呵呵的样子。
他想到这事不宜隐藏,开门见山道:
“两位,我叫朱墨,有些事想请教二位。这位叫吕坤,是我的、是文渊阁中书舍人……”
啊?
两人早已听闻朱墨变法最是公道,大喜过望,王汝贤道:“原来是变法的朱学士!当真三生有幸!朱学士有什么但凭吩咐。”
嗯嗯,
朱墨沉吟一会儿,直接问道:“你们都去过倭国?”
两人同时答道:“都去过。”
嗯嗯,
朱墨又问:“你们听说过一个织田信长的人吗?”
哦?
两人同时傻了——
他竟然听过这个人?人说朱墨是天下奇才,果然不差啊……
而此话一出,
吕坤也懵了:他还认识倭国人?
王汝贤非常圆通,当时跟着汪直在平户就负责联络,虽没见过织田,却是早已听闻,于是答道:
“朱学士,小人听过这个织田信长,但没见过。在平户时,一些浪人言道,这个织田虽然年纪轻轻,可颇有雄才,人人都说,此人早晚布武天下啊。”
朱墨一听,感觉靠谱了,便道:
“我想给他一封信,你能不能帮我捎带过去?”
呃……
王汝贤心想:你朱墨应该不会通倭吧?我要是再过去,自然找得到此人,可以什么名义求见呢?
一时竟踌躇不决。
朱墨微微一笑,道:
“你放心去,这次就以商人身份过去吧。我给你一个织造局代办皇商的身份,顺便运一船丝绸过去卖了,然后再买几船米回来。过几天我会派人再来,给你一盒东西,你见了面交给他,然后什么也不用说。不知可否帮忙?”
王汝贤想到有了织造局皇商的身份,去了倭国自然是大行其道,加之还有不少熟人在平户,此行应该没问题。
当即躬身一拜,道:“愿为朱学士效力。”
“好!”
……
两人出了军营,各乘一匹快马奔回杭州。
这时寒风之中,突然大雨滂沱。
吕坤大声道:“子玄兄,你认得倭国人?”
,。
朱墨笑道:“也不算认识!但此人是平倭寇的关键人物,我想给他几百只火枪,扶持他起来,再助力此人平定倭国,到时候九州那些藩主就闹不起来,倭寇才算是根治了。”
吕坤怔了一下,扭头看看朱墨,道:“他要是也做了倭寇呢?”
“哈哈,放心吧!此人也做了倭寇,那就再扶持一个叫做德川家康的人!哈哈哈……”
哦?
吕坤更是懵圈。
次日晌午,
两人才回到杭州,屈指算来,这趟出去已经二十来天了。
朱墨进了词人祠张居正书房,拿起笔墨就写道:
“大明清虚观道人朱墨顿首:
闻信长阁下雄才,素有布武上洛之志,而命途多舛,常令英雄扼腕也。今贫道颇预大明之政,忝为文渊阁学士,主江南变法。然时势一朝窘迫,遥想信长阁下之困于家臣,亦有虎落平阳之叹也。
今九州诸大名、朝鲜南道、大明江南,皆为西夷奸雄所制,使浪人作寇,豺狼之行,荼毒天下,虽洪水猛兽不足以形其恶。贫道观之,此千年未见也,一衣带水之间,或皆有倾覆之忧。而倡其乱者,九州诸藩也。
贫道欲邀阁下亲赴江南,面商会猎大计。无以为信,特遣皇商王汝贤进火枪一支。墨。”
写完,
他又回想一会儿——
此时的织田信长正好掌握尾张国,但生存空间极其恶劣,稍有不慎就有覆灭之患。看到燧发枪之后,他应该识货,知道远远强于火绳枪,不出意外的话,最多一月就能赶来。
感觉已无问题,他叫来这次随行南下的六个亲卫,将其火枪取下,又买了一个锦盒,连同信件一起装好,亲笔写了封条。
再叫吕坤去织造局拨了三万匹丝绸,又给了他一张五万两银票,让他以按察使衙门名义,提调二十兵丁,以护送军需为由,将盒子和丝绸送到台州大营,亲手交给王汝贤,让他立刻前往倭国。
但吕坤临别时,又忽然不解,拉着朱墨到一边,低声道:
“子玄啊,这样真妥吗?要是被严家人知道了,反说咱们通倭啊……倭国那个织田什么的,火枪给了他,到时候如果真成了气候,倭国强大起来,那岂不又是一场祸患?子玄啊,我看还是再想想,这火枪到底给不给……”
朱墨自然已经想透了——
不给火枪,日本那些大名,谁也制服不了谁,长此以往,九州那几个就会有绝对优势,到时候还不是要统一?而且九州那些藩主统一了,才是最可怕的,那就直接是另一种文明了。
这个织田信长并不是九州人,也不信洋教,这个人基本上还是日本传统的统治者,会倾向于有限开放,等他真成了气候,日本多半会尊理学和神道,变成一个相对封闭的世界,那就还是这个文明体系的。
况且,它日本回到小农封建,又哪里比得过大明?仿制火枪又哪里有那么容易?没有积累,没有技术,一二十年搞不出来也很正常。
就算织田信长也学着大明搞产业,可技术优势在我,军事优势也在我,他能掀起什么风浪?再退一万步讲,他织田真跟大明为敌了,也可以扶持德川家嘛。德川家康那个老乌龟,总是要闭关的吧?
其实,
只要大明变法成功,这些小国都不是问题,还可以建一个区域体系把他们容纳进来啊。而反过来,如果变法不成,大明直接就堕入深渊了,哪里还顾得上这些?
不过呢,吕坤提醒得也好,等织田过来杭州再看吧,真不行就换成德川,也许更有把握一点。
想到此处,
他拍拍吕坤肩膀,道:
“叔简啊,我们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啊……毕竟,要继续变法,就得扫灭倭寇,而要扫灭倭寇,就只有从根子上来做,否则西夷总是能找到裂缝,倭寇永远也剿不完啊。况且,仿制火枪没那么容易,一个机簧,一个砂药,一个膛线,他们靠自己摸索,怎么都要十来年,到时候咱们又有了新的,始终都有优势啊……”
这是他第一次跟吕坤发生分歧,又接道:“叔简,你的话我也会考虑,等织田来杭州,咱们再看如何?”
嗯,
吕坤想想也实在没办法,毕竟,历港的情形一一在目,那种东西才是最可怕的。
他当即叹口气道:“子玄啊,我也想不明白,咱们都想想吧,等回来我也去问问何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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