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强一哆嗦,睁开眼诧异道:“孙岩?你咋了嘛?哎呀你哭啥子,有事说事嘛!”
孙岩哭道:“强子,我娘她,快不行了……”
“啊?发生啥事了,慢慢说。”赵强拿来板凳,让孙岩坐下,钱亮和李涛也纷纷从床上坐起,关切看向孙岩。
孙岩抹了把眼泪,说:“我丫头给我打电话,说她奶奶今早醒来以后,眼睛看不见了……邻居送到医院检查,说是肾衰竭。”
赵强叹口气说:“就是你娘糖尿病加重了嘛?”
“是……”孙岩抹了一把眼泪,忽然激动地说,“强子,我要回家,回家照顾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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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强点支烟说:“哎……这些年你丫头也没少吃苦。你回去打算咋办?”
“把我娘送去县医院看病。”
“那你钱够不?”
孙岩哭着摇头,“不够……工资都拿去还赌债了。”
赵强说:“没事,还有我们几个嘛,我们给你凑钱。但你有想过嘛?你娘住院,丫头照顾她,你回去又不能上班,你们家靠谁挣钱?医药费迟早得花完的嘛!”
孙岩不语。
赵强沉默着想了想,直到抽完两支烟,狠狠掐灭了烟头,说:“县医院就不要去了嘛,你回去把娘接到福州来嘛。”
孙岩猛然抬头,说:“接福州来?”
“对嘛,反正都是花钱,那就看好点的医院嘛,协和医院,第一医院都可以的嘛,让丫头在医院照顾娘,你接着上你的班,有事请假过去就好了嘛,等娘恢复得差不多了,再接来南屿镇,你们一家三口也能团聚的嘛……”
孙岩纠结说道:“可我娘她,不愿意离开老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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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你个嗨呀木的!”赵强不耐烦地一脚踏在孙岩腿上,骂道,“你娘都瞎了,再纠结人都要死球了嘛!”
“那,那行,强哥,我……太谢谢你了!”
“哎呀别说了嘛,你请个假,现在就回去,早点去福州挂个号嘛,听说这两个医院挂号麻烦的很嘛!”
钱亮插嘴道:“挂号,挂个球!”
钱亮骂了一句,说上次自己在福州看病的一切曲折经历,他不常在大城市里,对那些方便的挂号方式不太了解,而他武断而悲观的言论,像是一盆冷水,浇得孙岩瑟瑟发抖。
赵强亦叹道:“唉,这下咋搞嘛。”
四人郁闷抽起了烟,房间陷入一阵沉默。
从始至终,只有我像个局外人……一开始我本抱着冷眼旁观的态度,听着四人的对话,却不知怎的,心底竟突然有一股悲天悯人的情绪,这种情绪渐渐将我对四人的仇恨,特别是孙岩,淡化了许多。
我不禁在心里想,谁没有父母呢?孙岩这人确实不咋地,但他病重的母亲和女儿是无辜的……我又想起前不久生命垂危的老爸,哪怕是给他积德,我也该暂时放下敌意和仇恨吧……
于是我打破沉默,对孙岩说:“你们四人合伙搞我,我都他妈一笔笔记着,但是看在你妈和你女儿的份上,这忙,我帮你了。”
我告诉孙岩,我会联系在福州协和医院做护士的同学,提前去门诊把医疗卡办了,然后在医院的公众号办理挂号,或者拨打12320,就这两种方式最快捷了。
孙岩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向我投来感激和愧疚的复杂眼神,而我罢了罢手,把摩托车钥匙给他,“今晚好好休息,明天去福州鼓楼区新权路联系我同学就行。”
赵强别有意味的看我一眼,我毫不在意,给护士同学说明情况,让孙岩报了他妈的身份证给她,然后仰头便倒。
说来也奇怪,这一晚他们没有再打呼噜,我也在这难得的宁静中安稳睡去。
次日早晨,孙岩早早就离开了,其他三个大汉依旧跟我形同陌路,各自在岗位上忙碌。
见到程平,他为组员安排好工作后,突然叫住了我,说:“楚浩,今天曹总会来厂里视察工作,你就跟着我吧,咱们负责接待。”
曹磊?我早想过他会来,可这一天突然到来的时候,我还是会感到猝不及防,更没想到程平居然会安排我来接待他……
上午十点,开车到窄桥的我和程平,终于接到了曹磊的车队,而当车子擦肩而过时,我看到了坐在后排的曹磊,以及一位侧脸看起来很美的女人。
我没来由的一阵恼火,这他妈不就是撕我档案的蓝万美吗?
看到她绝美的侧脸,我想,如果不是我事先见到她,谁也不会想到,当这个女人把正脸对向自己时,会使自己的审美发生怎样的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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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刻的我也不再少见多怪,只是看见她,就能想到被撕得满天飞的档案……而我这个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也就成了没有根的人。没了成长经历,不知从何而来,不知到哪里去……如果我有一天不在创峰了,没有档案,以后再找工作恐怕也会受到很大限制……我越想越气,恨不得揪出那个蓝万美痛打一顿。
程平却没注意到一旁愤恨的我,随曹磊他们开进工厂,便立刻投入状态,叫我一起给领导们分发安全帽,带领导们进入装置区。
曹磊和蓝万美在前,我和程平以及其他小喽啰们跟在其后,一行人呈三角对向前行进。
蓝万美捏着安全帽嫌弃地说:“这帽子脏死了!我才不要戴!”
程平陪笑道:“小蓝总,进装置区必须佩戴安全帽才行,这也是为你的安全着想啊。”
蓝万美把帽子丢给程平,嗔道:“要戴也行,你给我换个干净的,我这个,不知道被哪个臭农民工戴过,臭的要死!”
我满怀敌意的看着蓝万美的背影,心中义愤填膺。农民工就是农民工,堂堂正正,为什么要加个臭字?难道这厂里每个普通家庭出生的员工,都要被她加个“臭”的标签吗?
蓝万美越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子,我越是觉得她没教养,就算她是富家小姐,我也打从心底鄙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