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伯,马上该收割了,就今年这长势,怕是工钱不低,多了不说给家里置下头牛不成问题。”
挑着一桶桶水,行走在田间,小半年的时间楚安跟这些老农也算相熟,众人对这个人小官大的执事也是颇有好感。
“狗屁的收成!”
那老伯猛灌一口水,开口骂道,
“药材越长越旺,俺们这工钱是越来越少……”
正想继续说下去,老汉却被旁边的老农拉住,好似忌惮着什么。
“果然,问题出在人为。”
老农的反应楚安尽收眼底,不用想也知道,必跟李德贵有关。
“就如今情况分析,李德贵私吞黄归的可能性最大。”
这个猜测最早便出现在其脑海中,可经过这半年相处,他发现这李德贵性子软弱怕事且家眷都住在这石铁县内,当是没胆子干这种事。
是夜,寂静的药园中唯有几个守夜的老汉在打着瞌睡,楚安换了身衣服蒙上面翻身出门。
白天这群药农都算作李德贵的眼线,他不好行动,夜间他要好好探查一番。
“这是马粪?”勘察许久,楚安终于发现了不对,他在武馆时曾帮教头张宁勇喂过马,夏天那直冲脑门的气味,他这辈子都不会忘。
临近成熟期有追肥一说,而黄归对肥料需求极大,每到这时李德贵会专门组织人去到村镇收些牲畜尸骸与粪便上来。
可马这种牲畜,放在石铁县倒是常见,可于这乡下而言实是稀有。
“数十亩的药园,虽然很淡,但到处都混杂着马粪味,少说也得是数百匹马的产量。”
数目如此庞大的马群,楚安第一时间便排除了附近的乡绅地主,细细分析过后,楚安将目标锁定在一个群体——马匪。
石铁县下辖的乡镇治安不比城区,这里的山头此起彼伏,不少吃不起饭的人索性便落草为寇,干起了杀人越货的买卖。
若只是些饿急眼的流民楚安倒是不惧,怕就怕是有功夫在身的逃犯逃兵。
这种匪群不但个人武力极高且训练有素,尤其是在这背靠山林的环境下,就连县衙的官兵有时都拿他们没办法。
“若真是马匪,那这事就难办了,究竟是与不是,还得明天诈一诈那老家伙。”
第二天楚安去了县城。
外派到药园的这段时日,他每个月都会回趟县城,一方面是领例钱,另外一方面则是隔三差五露个面,给那些杂役卖点好处。
人在人情在,好感这东西靠的便是细水长流。
傍晚时分,楚安才回来,都说人老成精,许是打听到他与周大量关系不一般,入驻药园的小半年,李德贵对他是殷勤有加。
此刻见其手里提着东西老执事隔了老远便上前相迎,入眼却是楚安铁青的面色,
“去我屋喝酒。”
撂下一句生硬的话,楚安便进了屋,李德贵虽心中忐忑也只能跟上。
两人坐定,楚安拿出两只碗便倒满,随后二话不说直接饮下,一旁的李德贵刚想开口询问,见其将酒喝完只能仰头喝下,两人就这么一碗一碗喝着,酒坛不一会便见了底。
“你好大的胆,竟敢和马匪勾结!”
趁着李德贵意识朦胧,楚安一掌拍在桌上,内息诀加持下声音好似撞响的洪钟灌入其耳中。
本就心中有鬼,酒劲之下外加这么一吓,李德贵当场便滑落跪地,两手不停扇着自己耳光,
“楚执事饶命啊,小人实在是逼不得已才这么做的。”
迷糊中,在楚安引导下,李德贵断断续续将事情原委道来。
与山林接壤,药园少不了跟匪类打交道,断流武馆的名声虽大,可还镇不住那些穷凶极恶的匪类,为求平安,药园每年都会交上一批黄归充当保护费。
而那些山匪也知惹恼了断流武馆的后果,因而每次也不会多收,些许损失让药房那边不值得大费周章出人剿匪,因此双方也就相安无事多年。
可这份平衡,却被新来的一伙马匪打破,仗着高超的马术和武艺,他们一来便压下了其余山头的匪类,并且将保护费提了数倍。
“为何不跟药房如实汇报?”楚安皱眉开口道。
“小人不敢!”跪在地上的李德贵老泪纵横,“那群马匪行事有序,在第一次勒索之前,便用我的名字在县内买了一处宅子,若是上报,我定逃脱不了干系。”
“我死不要紧,可我妻儿老小何其无辜,为了他们也只能瞒下不报。”
别看周大量对楚安慈眉善,可对于犯错欺瞒之人,杀其全家,这位不会有半点犹豫。
“活路死路,你选哪一条?”
楚安语气冰冷,可李德贵眼中却是泛起希冀,他犯得是死罪,但要是有这位掌柜的亲信帮忙,事情说不定有缓。
“活路!活路!”李德贵四肢并用爬到其脚下。
看着这人不住地磕头,楚安知道这颗棋子算是落到自己手中……
五日转眼即过,今天是李德贵与黑风寨约定交货的日期。
李德贵站在药园前,三大车长势喜人的黄归捆好,楚安躲在暗处,静静等着那群马匪到来。
没过多久,只听不远处的丛林传来一阵马蹄声,随后树杈攒动,几匹骏马从中奔出。
“姓李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马上数人带着一股凶狠之气,尤其为首之人仅肩宽便抵得上寻常人大腿粗,两柄大锤竖跨在腰间,眼中闪动着摄人精芒。
“都备下了。”
见人来,老执事佝偻着腰上前,带着马匪清点数目。
那边交接开始,隐于灌木中的楚安则调动感知,掂量几人的斤两。
“都是好手,不过交起手来,我有胜算!”
“最强那人呼吸段位与武馆教习相当,而其余人不足为惧。”
踏入武道的高手都可蓄气于腹随时候用,越是强大者呼吸段位越高,反观黑风寨来人,最高者呼吸间隔也不过四个呼吸,还不足武道力境的最低标准。
交接完毕,为首之人拍了拍李德贵的肩膀似在警告着什么,而后便上马离去。
待人走远后,楚安换上一身破烂的难民服,身形好似矫健的猎豹从另一个方向追了上去。
“押着三大车黄归,那几人只能绕远走小路,这便是我的机会。”
既知对方路线,自然要做一番布置,虽然以如今炼皮诀大圆满实力大增,但小心使得万年船,早在天未亮,楚安便在预定地点设下陷阱。
到了埋伏处,楚安开始静心调整状态,一刻钟的功夫,不紧不慢的马蹄声再次响起。
“来了!”
顺手抓起一把泥泞摸在脸上,楚安从树丛中窜出,踉跄着步子沿小路挪动。
“难民么。”隔着老远,为首的壮汉便锁定了楚安,随即扭头下令道,“杀了。”
黄归之事当属绝密且每年为山寨带来利润不菲,他自不会允许出现半点纰漏。
得了命令两骑窜出,烈马的嘶鸣声响起,那难民似乎受了惊,连滚带爬向一旁丛林。
“杀!”
马匪马术非凡,纵然在林子中速度也慢不几分,追上的瞬间,其中一人直接拉刀出鞘,眼中闪动着嗜血兴奋,朝楚安劈砍而来。
当!
头颅削飞的画面并未出现,反倒自交锋处迸出铁器碰撞之音。
骇然之余两匪定睛看去,只见那难民单手赤红,五指化作鹰爪,死死钳住大刀。
“给我下来!”
力自地起,贯通脊柱传至大臂,楚安反手捏着刀背,竟然生生将人从马上拉下。
趁其身形还悬在半空,楚安脚尖旋点,借着惯性轰出右拳。
凌冽的破风声逼近,可那马匪身浮半空无处借力,只能看着拳头于视线中放大……
砰!
一击之下,马匪擦着地面飞出五六米,栽入旁边的灌木中没了声息。
兔子变虎狼,反差下令另一人不敢恋战,心下惊慌之际,扯起缰绳急忙调转马头,可还没走出两步,后背一阵剧痛传来,低头一看,明晃晃的刀刃裹着鲜血定在胸前。
那人张口想要呼救却怎得也提不起半分力气,只能张了张嘴,倒头从马上跌落。
“难以置信,现在的我竟有这等身手。”楚安眼中泛起一丝惊喜。
两门大圆满功法,一个主感知,一个主体魄,二者相加借上偷袭之利,这穷凶极恶的马匪竟在他手中走不出一招。
手持两柄大刀,楚安不再隐瞒,三步并两步出了丛林,明晃晃地立在道中央,刀尖抬起直指剩余三骑,挑衅之意不言而喻。
“老大,四弟五弟的刀!”
马匪眼尖,指着楚安手中的刀厉呼,那眼神恨不得将其生剐。
为首那壮汉岂能不知中了埋伏,纵然心中万丈怒火,还是下令后撤绕道。
“亏你们还是当匪的,连点血性都没有。”
楚安轻叹一声,两块拳头大的石头朝着林子猛然掷出。
林间似有机关触发,瞬息于奔腾的马下,手腕粗的绊马绳被绷得笔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