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问道,“这钟稀奇,文龙兄弟破费了吧!”
薛蟠故作不经意地摆手说道,“不过用了我一千五百两两银子,不值得什么,姐夫,凤姐姐喜欢就好!”
“一千五百两?”贾琏还没说什么,王熙凤先惊呼了一声,她这一年,开始跟着王夫人,学习管家,对物价有了一些了解。
贾府身为国公府,一应开支,在国朝都是顶尖的,即便如此,府中最尊贵的老太太贾母,一个月的月例银子,也才不过二十两而已。
王熙凤身为府中长房长孙媳妇儿,一个月的月例银子,才只有六两。
李纨的十两,是因为贾母、王夫人怜惜她寡妇失业,膝下又有幼子,每人从自己的月例银子拨出二两给她,才够的数。
至于贾宝玉、林黛玉、三春姐妹,一个月的月例银子,更是只有二两。
姑且做一个简单的类比,以一两银子换算后世1000块钱,那一千五百两,就等于后世的150万!
150万的礼,怎么也不能算薄了!
王熙凤虽然也知道薛家豪富,但也没有想到薛蟠出手竟然会如此大方,脸上登时堆满了笑,娇声说道,“蟠表弟,咱们都是血脉至亲,哪里需要这般客气!”
薛蟠拱手笑道,“凤姐姐,我和母亲、妹妹如今借住在府上,以后少不了麻烦姐姐的地方,些许薄礼,不值什么。”
王熙凤便也笑道,“那姐姐就不与表弟客套了,姨妈那里但凡有什么需要,表弟就使人来与我们说,千万不要客气!”
薛蟠笑着说道,“有姐姐这句话,就万事顺遂了!”
送过礼,薛蟠没有在凤姐院里多呆,贾琏亲热地把着他的胳膊,把他送到院门之外,笑着说道,“文龙晚上有事没有?为兄做个东道,请老弟你出去吃酒。”
薛蟠回道,“多谢姐夫好意,我进京这几天,只顾着走亲访友了,家里的铺子尚未得闲去查看呢,等下要去看一看,不知道要查到什么时辰......明天吧,明天在与姐夫畅饮,正好还有一件事情,想要麻烦姐夫。”
贾琏听他有正经事,便没强求,笑着说道,“刚才你也听你姐姐说了,咱们都是至亲,千万不要客气,有什么事尽管说来,不要再提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薛蟠笑着拱手道,“姐夫说得是,小弟记下来,以后再不会这般客套!”
辞别贾琏,正要往回走,忽看到林黛玉并三春姐妹,由各自的丫鬟、嬷嬷簇拥着,正走在前面。
薛蟠笑着招呼道,“几位妹妹安好!”
林黛玉几人闻言,驻步回身,见是薛蟠,忙福身回礼,俏声回道,“薛大哥好。”
薛蟠笑着问道,“妹妹们从哪里来,往哪里去?”
几姐妹中,林黛玉孤傲、贾迎春怯懦、贾惜春年幼,便由性格好强的贾探春代为回答,“我们从太太房中来,正要去给姨妈请安,找宝姐姐说话。薛大哥哪里去了?”
薛蟠笑着回道,“我刚去了凤姐姐院子,现在也要回去,咱们正好同路。”
上前几步,与几位妹妹一同前行。
忽对林黛玉说道,“对了,林妹妹,我来时途径扬州,去拜见了姑丈,得了他一番书信,这几天忙乱,一时忘了交给妹妹,等下取来给你。”
林黛玉听了,面露惊喜,急声说道,“是爹爹给我的书信麽?”
她自二月进京,到贾府已有大半年,深居闺中,外边一点儿信息也无,听到父亲的讯息,性子再傲拗,也不免情急。
薛蟠回道,“正是。”
林黛玉情不自禁地靠近两步,仰头看着薛蟠,目光灼灼,急声问道,“薛大哥是几时经过的扬州?爹爹可还安好?”
薛蟠进京这几天,只在第一天到贾府,拜见贾母的时候,与林黛玉见过一面,当时周围乱糟糟的都是人,二人不过远远地见了一礼,连话都没有说上。
《红楼梦》文本中有写,薛蟠第一次见到林黛玉,被她的惊世容貌看得整个人都酥了。
现在的薛蟠,当然不会如此失态。
林黛玉的美貌不用多说,但是年纪尚小,现在才十岁,虽然天生一种风流,顾盼生姿,但现在的薛蟠,不是禽兽、色中饿鬼,怎么会对这个年纪的小女孩心生邪念?
就是已经十三岁的香菱,在这个时代已经可以嫁为人妇了,被薛蟠收入府中,今后必定是他房里人的,这些时日以来,薛蟠对她也没有什么逾距之举——虽然她暂时被薛母收在身边,并没有放在薛蟠房中,但是薛蟠如果想的话,总有机会和她亲近的。
这一回,才算是和林黛玉第一次近距离交流,娇美脸庞充斥视线,令薛蟠情难自禁地片刻沉溺。
林黛玉被他直楞楞的目光看到脸颊发热泛红,却耐不住对父亲的思念,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头,娇声叫道,“薛大哥!”
薛蟠这才回过神来,忙抬手摸了下鼻子,掩饰尴尬,回答道,“我是四五月间途径的扬州,与姑丈见了一面,姑丈神态举止都安好,只是日日思念妹妹。”
林黛玉闻言,眼圈不禁泛红,泪水滚珠而落。
薛蟠见了,想要抬手为她拭泪,却被一旁服侍的紫鹃抢先一步,手抬到半空,只能半途转向,在头上挠了挠。
林黛玉果然不愧是水做的女孩,眼泪说来就来。
薛蟠忙宽慰道,“妹妹不要伤心,我辞别姑丈之前,他老人家一再叮嘱,让妹妹在这里好好的,并把妹妹的近况捎信于他;妹妹如此这般,我给姑丈的去信中该怎么写呢?”
迎春、探春也来安慰。
林黛玉这才渐渐止住泪水,眼睛却已经哭红了,用手绢拭了拭泪痕,噎声说道,“薛大哥,你要给爹爹去信?”
薛蟠点头应道,“是啊,姑丈嘱咐了,正好过几日,我要派人南下办事,途径扬州,倒也便宜。”
林黛玉又伸手扯住薛蟠的衣袖,撒娇道,“那你的信中,可不能乱写,就说我在这里一切都好,免得爹爹牵挂。”
薛蟠笑着说道,“妹妹也要真的好好的才是。”
林黛玉羞涩道,“我就是一切都好啊,在府中上有老太太、太太、舅舅关爱,又有姐妹们陪伴——现在还多了宝姐姐,比我在家时一个人孤零零的好很多呢!”
薛蟠说道,“这就好!那我就把妹妹说的,如实写在给姑丈的信中。”
林黛玉福身说道,“多谢薛大哥。”
薛蟠忽然又说道,“由我转述,倒不如妹妹亲自给姑丈写一封信,正好我要去信,多代妹妹这一封,也不多费事。”
林黛玉闻言惊喜道,“真的可以吗?”
薛蟠笑着说道,“这有什么,不止这一次,今后妹妹若是想念姑丈了,或者逢年过节,想要送些礼物过去,尽管交托于我,我必定妥妥当当地给妹妹送过去!”
林黛玉忸怩道,“这样,太麻烦薛大哥了!”
薛蟠笑道,“都是亲戚,何来麻烦不麻烦的。”
林黛玉孤身在京,父亲一个人在扬州,心中怎么能不挂念,之前是因为寄居贾府,要处处小心,生怕有一步走错,不愿多事;现在薛蟠主动提及,正合了她的心意,心中不觉雀跃,对薛蟠也觉得亲近了几分。
说话间,几日已经来到梨香院,院门前伺候的小丫头看到人来,先一步进去禀报,等薛蟠带着几个妹妹走进院子的时候,薛母已经和薛宝钗一起在正屋门口等着了。
林黛玉几人连忙上前向薛母请安,又和薛宝钗见礼。
薛母连声笑道,“外边有风天凉,快跟着我进屋,咱们娘儿几个坐下说话。”
林黛玉跟着薛母进屋之前,却在扭头看向薛蟠。
薛蟠笑着说道,“妹妹且随母亲进屋去,我去取信,等下就过来。”
回到自己的房间取到信,来到正屋,林黛玉并三春姐妹,已经和薛宝钗一起去到里间炕上坐了,薛母在外间正吩咐丫鬟们准备零嘴儿点心茶水。
自己家中,没有那么多避讳,薛蟠径自来到里间,林黛玉正等在炕沿处,见他进来,忙坐起身。
薛蟠从信匣中取出信来,递给林黛玉。
林黛玉刚才已经用水净过手了,这时用手绢又擦了擦手,才从薛蟠的手中接过信,刚看到信封上林如海的笔迹“吾儿黛玉”,眼眶便又红了起来。
打开信封,抽出信纸,捧着手中,仔细阅读,脸上且喜且悲,不多时把信读完,又忍不住从头读了一遍,才小心翼翼地把信纸折好,重新装进信封,递给紫鹃,让她收好。
薛蟠把自己用的信匣递过去,说道,“妹妹把信手中匣子里吧。”
林如海的信中,也提到了薛蟠,对他颇有赞誉,让林黛玉多与他亲近,当成自家哥哥,林黛玉谨遵父命,对薛蟠更亲近了几分,闻言没有与他客气,命紫鹃接过信匣,把信放在匣中收藏。
薛蟠适才已经命人准备笔墨纸砚,这时让丫头呈上来,令林黛玉自用。
林黛玉口中称谢,提起笔来,一字一顿,把自己辞父进京以来的境况,挑挑拣拣,写在信中,胸有万言,书写不尽,足足写了七八张信纸,才停下笔,小心吹干墨迹,折好信纸,放入信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