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演技很拙劣。”比良坂澪道。
北川早云拿出手机,电话簿翻倒和叶有栖的号码,亮给凝视他的冷靥少女。
“你收集信息的能力值得赞赏。”
在比良坂澪惊讶的目光中删除和叶有栖联系方式与所有短信。
“但,了解的还不够多。。”
他放下手机。
乐天商场的背景音乐偶然切换,前奏绵长,本该空灵的钢琴声,演奏和声小调,格外压抑而神秘。
“我父亲自北济道农村来,是个捞佬,一路小心谨慎博得野原市里不错的事业,结果栽在漂亮女记者的床上。”
北川早云噘嘴轻摇头,对五年前改变比良坂澪与自己未来的导火索,轻描淡写得像是幸灾乐祸的路人。
“极道丑闻登报的前一天,我跟他说‘阿普比先生也难保你,自杀背锅的套路民众也瞧腻了,不会因此原谅阿普比先生和我们家’。”
可乐杯中貌似坚硬的冰块逐渐融化。
“不如,把鬼王会的机密给我,‘学校熏陶下正义感极强的儿子向被蒙蔽的议员揭发堕落父亲’,媒体喜欢新奇的故事,报警立案,然后由我们掌控的媒体先爆料。”
“在气球膨胀到极限爆炸是必然,提前引爆,威力会小许多。”
少年陈述着,温和外表下寄居比野兽还凶残的灵魂。
“……”
比良坂澪垂低睫毛,视线落在桌面那台清空多年老同学联系方式与短信的按键手机,又迎上少年的视线。
他翘起二郎腿,右手食指颇有闲情雅致地配合商场音乐节拍敲击。
比良坂澪轻哼,略带质疑和讥讽:“和叶同学认识你,还真是悲哀。”
“默哀就不必你代劳了。”北川早云做一个‘请’的手势,“动手吧。”
比良坂澪哑然。
趁对方迟疑,北川早云补充,反正,和叶有栖危险与否,不影响阿普比家计划的推行。只要鬼王会不接受现有的合作条件,横竖都是死。
说着,他抬手朝窗外比划。
商场大荧幕的画面切换成野原晚报记者汗水与欣喜交织的脸,短暂介绍是THE MASK的最新消息后,镜头给到被捆成唐人街粽子的比良坂圭一。
警方在镜头里感谢THE MASK拖住了异能罪犯,为新型异能罪犯武器的实验提供了有利条件。
记者追问是什么新型武器。
受采访的市警拉来实验室白大褂打扮的WSO公司研究员,研究员初次面对媒体,紧张得推了推眼镜,又整理衣着,才说:
“群岛共和国异能者现象由来已久,根据以往积累下来的研究,可以得出,异能者出现并非偶然,是有一套生物化学逻辑和……”
记者打断,表示能简要些么?
研究员支吾着,组织会语言,道:
“核心点是,人类体内有种特殊细胞,暂且命名为异能细胞,当其繁殖到一定数量,就会产生异能现象,也就是通常所说的获得异能,如果能抑制或灭杀这种细胞,异能也会消失。”
记者忙问新武器的投入能在一年内彻底消灭异能罪犯吗?
研究员顿了顿,说目前只是武器效果取得成功,但制作的成本太高,进入市场化生产供应市警,还需要时间……
天色渐暗,室内光线亮度更高,旁边落地窗映出比良坂澪冰冷俏脸,与透明可乐杯里融化差不多的单薄浮冰。
“连地位不如你的同族组长都管不动,我不清楚会长代行拒绝现有合作条件的底气。”
北川早云自钱包取出枚硬币,亮在两人正中,翻转着正反面。
“还是说……”
恶趣味地用硬币表面反射光线在比良坂澪的墨瞳。
“会长代行愿意赌一赌……在会长心中,是拥有异能的亲孙子重要,还是,随时可以用无良经营人才替换,没有异能的……私生孙女重要?”
比良坂澪无动于衷,直到北川早云移开反射光线,警惕和忌惮在眼睑快速眨动间,转瞬即逝,恢复为冷淡。
硬币这时抛起——
比良坂澪抢在北川早云前,盖住硬币。
“你赢了。”极道大小姐轻叹,宛如见证自己血液污浊樱田门外积雪的井伊直弼,“照片是忽悠和叶有栖作戏剧社委托摆拍的。”
“那……”北川早云不在意她的后半句话,伸出手,“合作愉快。”
少女不辞而别,他伸出的手只等来残存的芳香。
……
鬼王会的人刚一走,北川早云的面庞即抽搐,惊得路过的店员打翻餐盘。
他脚步忽急忽缓,在店里人奇怪的眼神中走向麦当劳厕所门前的洗手台。
压抑许久的自来水喷出水龙头,少年手掌接水用力搓了搓脸,抬头。
镜中,他的左半边脸,发型潇洒依旧,嘴角泛起自信微笑;右半边脸,打湿的头发耷拉黏在前额,嘴唇紧抿。
极不协调。
“你这混账!”北川早云的右半边脸低声叱骂,“说好的赌约呢?三番五次干涉我行动,桥洞一次,昨晚突然变卦取消突袭一次,刚才你又乱来——”
右半边脸再度扭曲,上下牙间的引力似乎大增,强行闭嘴。
镜中的左眼微眯,神情极为不屑。
“两个月过去,连内讧的鬼王会都没搞定,其他两大极道你要拖到什么时候?”
“我自有办法,如果没有你这家伙捣乱……”右半边脸咬牙切齿。
“办法,Iing……”
属于A.A操纵的左手按压洗手液,对镜子写下$500/mth
“每月五百美金的生活补助。”
又在镜面写下$500/p
“THE MASK的补助,一个异能罪犯五百美金。”
再添一笔$20,000,000
“加上Super Bracelet(超能手镯)的价格……这就是你两个月的花费,你所谓的办法。”
北川早云右嘴角一撇,右手拧开水龙头,擦干镜面洗手液。
“反正都是从我的赏金里扣。”
“你还没赌赢。”
左手粘上洗手液,在玻璃一横,像是减号,位置偏偏截断北川早云的咽喉,又像是斩首刀痕。
“所以,这些是负债,AKA(also known as),有利息的负债,你赢了,本息抵扣,输了……”
北川早云右手只指镜中的左半边脸,怒道:“你之前没说!”
左手突然反掐住自己脖颈,他切实体会到了8点体力的手劲。
“你没资格谈这些。”
右手擒拿左手腕,两只手互搏角力起来,佩戴于脖颈的十字架吊绳遭殃及扯断,十字架滑落衣摆,叮当磕在地砖。
呼吸重新通畅,北川早云盯着镜中自己左半边脸。
他不是A.A的对手。
把耻辱打碎憋回腹中,他说:“剩下十个月,我能解决!如果你再像今天这样乱来,拿和叶的性命开玩笑,我输了也绝不承认!”
“那不过是比良坂澪的虚张声势,蠢货。”
“就算不是虚张声势,你也会出卖无辜之人的性命达成目的。”
镜面水珠残留,模糊了北川早云左眼映像。
“我,出卖?”
而唇边嘲弄之意很清晰。
“北川早云,你刚穿越过来,出卖便宜的亲生父亲保全自己未来,可没有犹豫。”左手粘洗手液在镜面画一枚大问号,“怎么,安逸久了,良心复苏?还是图人家美色?”
北川早云右拳攥紧:“你胡说八道够了没有?”他穿越过来有记忆起,父亲早就去世了。
左手食指抵在脑侧,钻动着,“我替你记得清楚,你内心的肮脏、庸俗与贪婪,哪怕五年来练就了伪善,我也看得出来,北川早云,你装不了多久,终究会向我祈祷……”
“砰!”
洗手台玻璃在右拳下粉碎。
第一次,北川早云挣脱了A.A的控制。
他俯身拾起落在地上的银色十字架吊坠,十字交接处的装饰有些别致,雕刻着交接的字母X与P。
……
此时,江户市某栋豪华别墅,二层卧室。
管家轻叩门扉:“小姐,是身体不适?要不要取消今天的晚宴。”宴会来宾大多是阿普比家后援会干部的子女,父母无不是各领域的领导和精英。
小姐作为阿普比家族的接班人,提前与票仓,不,未来继承父母衣钵的精英打好关系,是必修课。
前提是身体安康。
国会议员个人后援会的管理,对刚升入大学的小姐,工作量还是太重。
“NO。”
卧室内办公桌,女子稍歪头,白皙指尖穿越金灿而飘逸的刘海,抵在前额。
看失手摔碎的玻璃高脚杯,稍微意外眨了眨眼。
略微休息一阵,女子抬头吩咐:
“我换件礼服就下去,你不必替我解释,那帮娇生惯养的家伙,进了江户大学也培养不出气度,你镇不住他们。”
她离开座椅,长腿迈过玻璃高脚杯的碎片。倾洒的红酒汁液,顺着丝滑绸缎与性感曲线滑落。
不多时,女子换好礼服,略微迟疑一阵,打开妆台边老旧的饰品盒。
盒子连接着泛黄贺卡,丑陋的字母歪斜:Dear A.A
银白大主教十字吊坠躺在里面,中心镌刻着交叉的希腊字母X和P,X发音为Chi, P为Rho,二者集合,象征着基督。
艾米·阿普比(Amy ·Appleby)戴上它,十字架自然滑入沟壑。
镜中华丽而高贵的女王,对妆容泛起满意微笑,毫不在意偶然的高脚杯破碎:
“犹大终究成不了圣徒,注定要在三十银币前堕落。”
……
“前辈?”
接电话,安艺雅才发觉,她从城西货运站一直走到了西原町。
摇了摇头,对北川前辈说,托超能手镯的福,并未在战斗中受伤,只是有些不适应,才让比良坂圭一挣脱束缚,最终导致他慌不择路,撞上市警枪口。
看到公交车驶进,她突发奇想,搭上既不是归家也不是与北川前辈汇合的车辆。
“我可以休息几天吗,前辈?”安艺雅找到位置坐下,轻声请求。
北川早云说可以,随口一问如果有事情要帮忙尽管开口。
“没事,没事!就是有点累,毕竟……前辈和他们停战了,我放松放松,也可以吧?”她说着,裙摆在手指握紧下褶皱。
挂断电话,安艺雅愣愣地倚在座位。
不可避免地听到旁边两个宅男的对话:
“最近的轻小说榜单实在有些千篇一律了,怎么说呢,‘成为轻小说写手吧!’系列的异世界几乎占满了,还全是后宫。”
“不挺好吗,比起出版社那些玩炒股的青春恋爱喜剧爽多了。”
“但这样下去,会越来越少的人写恋爱喜剧类型,以后榜单全是媚宅……”
“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喋喋不休的小赤佬。”
“我是说,应该把榜单分开,成为系一榜,出版社一榜,这样大家的口味都能照顾到。”
“麻烦!看销量和评分不就好了,上不了榜单活该那些恋爱喜剧非要炒股,搞什么三观正确,恶心!正确又怎样?不爽就是不爽!你嫌弃成为系媚宅,那就自己写一本啊!”
“停车!”
安艺雅突然喊道,吓了两宅男一跳。
下车,几步路走到律师事务所的招牌前。
“离婚是对妈妈是好的……”她低垂脑袋,喃喃自语,像是机器人给自己下指令,“我能赡养妈妈和艺兴。”
点点头。
她认为妈妈和那个无赖男人离婚,才会幸福,没错!
不然,连自家的事情都迟疑,她又有什么资格去质疑北川前辈和鬼王会合作?
再不摆脱优柔寡断,城西货运站与比良坂圭一战斗的失误,迟早重演!
犹豫就会败北!
安艺雅要用行动证明自己是对的。
料理完家事,她才能有富余精力投入打击异能罪犯,提防可疑的鬼王会盟友。
深呼吸,她鼓起勇气,走近律师事务所。
这里的规模很小,进门就看见当班律师。
律师客气地接待她,询问情况。
安艺雅如实说出,她想让母亲和出轨又无赖的父亲离婚,但母亲始终不同意。
律师的笑容收敛。
“同学,如果你父母双方都没有离婚意愿,别说协议离婚,就算你去法院,非当事人也是很难受理的。”
“可是那个男人和其他女的——”安艺雅性格平和,可一提起父亲,就抑制不住激动。
律师问:“你父——那个男人有和其他女性以夫妻名义共同生活吗?比如共同租房证据。”
听安艺雅的口音是半岛裔,律师才这么问。半岛裔在北济道结婚,来江户都打工期间,与其他女性坠入爱河同居,从而引起的离婚案件很多。
如果有证据,就可以对其进行重婚罪的公诉,无需安艺雅的母亲主动提出离婚。
安艺雅艰难摇头。
“那你父母有分居超过一两年吗,这样可视为情感破裂。”
安艺雅攥紧裙摆,还是摇头:“那个家伙每周回来一两次,问妈妈拿钱,然后又失踪。”
“那个男人有对你母亲施暴,或者赌钱吗?”
安艺雅没摇头,但律师从她失望的神情中判断出答案。
“那个家伙有没有婚外生子?”
少女精神振作,然后呆滞一阵,目光变得迷惘。
“我……不知道。”
律师也犯难了,说:“同学,就算到法院提起离婚诉讼,你父亲拒绝,这种情况一审大概率是离婚不了的,二审倒是有希望,但介于你母亲的意愿……”
“很遗憾,同学,我业务能力有限,帮不了你。”律师叹了一口气,又试探一问,“也许,你认为正确的,不一定是你母亲希望渡过的生活,她还顾虑其他,你们多沟通,没准就说服她同意……”
安艺雅的耳朵似乎失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