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笙舞点点头。
“她呀,可要享清福了,前几后她儿子去外地卖木材发了财,现在回来把王婶卖身为奴的地契给赎了回来,还说要去接她到城里享福,”杜母羡慕的道。
“所以呢?”
“所以王婶就让我们去顶她的差了,她说光靠你一女儿家卖雕木维持家计太辛苦了,还是去杜大学士家当个下人好,工钱很优厚,够我们母女二人轻松的过日子了。”杜母笑眯眯的道,说完便回屋准备烧午饭。
“娘,我赚的钱够我们二人生活的了。”其实她从没去市集卖过什么,现在一切的生活开销都是丽姨给的,若不是不能暴露身份,她能给娘更好的生活。
“话虽如此说,但毕竟你是女孩子,还没嫁人就抛头露脸的总不好,”杜母感叹道:“若不是胜儿非要上战场,你一个女孩子家也不至于这般辛苦。”
杜母的神色一黯,想起儿子,心里总是担忧的。
“娘,小舞心甘情愿。”
“可我心疼啊,傻孩子。”杜母切着青菜,又笑道:“这下好了,小舞,你快去收拾收拾,我们吃过午饭就要去大学士家了。”
“这么快?”竹笙舞一怔。
“是啊,我早上都答应了,说好下午就过去的。”杜母道。
“不行。”啪的一声重响,萧桧一掌打在了书桌上,怒望着女儿。
花形铜鼎上的烛火跳动了一下,似乎是被萧桧的的怒火蛰了一般,幽暗了一会,随即恢复明亮。
“老爷?”柳氏在一旁安抚了一下丈夫,又朝女儿使了个眼色,道:“姿儿,还不快向爹爹认错。”
“爹,女儿非把怀雪带进宫不可。”
在这一刻,萧桧见到了女儿眼中的执着。
“我是不会同意的。”萧桧为之气结。
“姿儿,娘也觉得不妥。”柳氏道:“怀雪在以前毕竟是先皇指定给当今圣上的王妃,你若把她带进宫,这,不成体统呀。”
“娘,女儿不放心把怀雪留在家里。”
“什么?”萧桧猛的站了起来,一手指着女儿,怒斥:“你这是什么意思?嗯?你把我想像成什么人了?这是女儿对父亲的态度吗?太放肆了。”
萧姿儿轻咬下唇,半响,突然朝萧桧下跪,道:“爹爹,女儿心意已决,如果爹爹不同意女儿将怀雪带进宫,那么女儿是死也不会进宫的。”
“你?你说什么?”萧桧的面色铁青,被气的颤抖的手指着萧姿儿,“你,你竟敢威胁自己的父亲?不孝女。”最后一句,萧桧是近呼怒吼的。
“姿儿,别说了,”柳氏赶紧在一旁扶住气得连身体都在抖的丈夫,安慰道:“老爷,别气了,姿儿也是一时的气话,等她想通了就好了。”
“不,我不是在说气话,”萧姿儿若涩的道:“如果爹爹不同意怀雪进宫,女儿宁死也不当这皇后。”
“逆女”啪的一声,萧桧一个巴掌打在了萧姿儿白嫩的脸上。
“老爷。”柳氏惊呼。
“出去。”见女儿被自己的一巴掌打在了地上,嘴角溢出了血丝,萧桧的心中一痛,但一想到她方才的话,心中的火是越烧越旺。
萧姿儿站了起来,强自撑住不稳的身子,望着萧桧,目光复杂难懂,道:“爹爹,如果怀雪突然不见了,以女儿的性子,您,是真的做不成国丈了。”说完,萧姿儿出了书房。
“逆女,逆女。”萧桧被气得险些晕倒,然而,心底却又被女儿敏锐的心思折服,她的这个女儿,论聪慧,论才情,论见识,论胆识,都不输自己,哪怕是性子,也与自己如出一辙,所以,他想做什么事儿都瞒不了她,只可惜,太过感情用事了。这应怀雪虽还小,但以她的貌美,不让人注意都难呀,况且如果有一天她知道了是自己将她的父亲给……,到时,姿儿怕是要养虎为患了。
想到这,萧桧一反暴怒之态,反倒静了下来。
“老爷?没事吧?”见丈夫突然沉默,柳氏担忧的道。
萧桧摇摇手,苦笑道:“有事也没法子呀,毕竟是自己的女儿,哎。”
今天,是凌国上下举国欢腾的日子,新帝将在这一天纳后。
太阳升起,默默的俯视着九重宫阙,金光灿灿,这是康顺一年九月二十五日晨。
宫内各处的御道上早已铺上了厚厚的红毡毯,对联,门神之类的已焕然一新,正门以内的各宫门殿门高悬大红灯笼,皇帝所住的正钦殿还悬挂上了双喜字彩稠,从正钦殿之外直到正门陈设着皇帝的法驾卤簿:数千人各自拿着旗、扇、伞、幡、刀、斧、戟挺正的站在御道上,真是五颜六色,金光闪闪,使人眼花缭乱小马辇,小马辇等皇室排场更是排出了正门。
当典礼开始,三支大型乐队吹起了朝怀吟,高昂喜气的曲子传遍了整个大内与圣城各处,喜乐吹了整整的一天,直到日暮,才在各执灯司将皇宫各院,门,殿廊点上了烛火后,归息。
正钦殿内,怀雪与萧姿儿的贴身丫环语儿早已换上了宫女装扮,一袭浅绿色小袖衣,下着碎花罗裙,不扎眼,不艳丽,颇为素雅。她们随在众多的宫女队里,手上拿着新婚之夜要用的东西,都神情紧张外加兴奋的望着坐在床畔的萧姿儿,怀雪毕竟才十三岁,三个月前丧父母之痛也慢慢的在萧姿儿的关怀之下隐去,更是将萧姿儿当作是今生唯一的亲人了,今天是姐姐的大喜,她就像所有的妹妹一样,开心不已,更是凑着热闹,从早至晚,这小嘴哪合拢过。
“皇上驾到。”随着一声叫喊,怀雪与宫女们一起下跪,当一双金丝怀靴走过她的面前时,怀雪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
“上菜。”跟随皇帝进来的太监对着跟在后面的小太监们道。
“是。”端着喜菜的小太监们鱼贯而入,将手中各式珍贵的菜肴放至在皇帝与皇后面前的黄地怀凤双喜膳桌上:两个金碗盛着燕窝丝,莲子凤字的金银肘花,如黄金般灿灿的五香鸡,怀凤祥字的金银鸭丝合成了怀凤呈祥。
“上桌用膳。”一个膳字太监将音拖得老长老长。
怀雪恭敬的在一旁候着,等着轮到自己上前侍候,就在她还低着头,紧张的小心肝扑扑跳时,一旁的语儿却轻轻抵了一下怀雪的胳膊,怀雪眨了眨眼,瞬间苍白了眼,她竟然忘了皇帝使用的筷子是由自己进奉的,她正是第一个要上前的人,怀雪慌忙一个步子上前,低垂着头恭敬的将手中的筷子送至皇帝的面前。
“皇上,吃子孙脖脖吧。”太监总管康福望了眼前的小宫女一眼,恭敬的对着沉着一张脸,看不出一丝喜气的凌飞道。
怀雪一怔,顿时满脸羞愧,吃子孙脖脖这话理应是自己说的,她竟然一个紧张又忘了。
就在怀雪心中责怪自己的不是时,皇帝说出的话却让她如被浇了一盆冷水,心底抖然浮出巨大的慌恐。
“来人,将她拖出去,斩了。”凌飞这话说得不紧不慢,如捏死一只蚂蚁般的漠视。
“皇上,”康福喉咙动了动,虽说他服侍先王近三十年,但面对这个是他看着长大却向来变幻无常的新君心里还是忐忑不安,“今天是您的大喜之日,见红怕是不好啊。”
凌飞表情未变,只是冷冷的道:“朕的话你没听见吗?”
“是。”康福望着早已吓得颤抖个不停的怀雪,面露怜悯,在心里叹了口气,便挥手朝一旁的小太监打了个手。
“慢着。”就在小太监们欲拉起怀雪时,坐在一旁的萧姿儿猛然拿下了理应由皇帝亲自翻开的盖头,见到跪在地上的是怀雪时,脸色一白。
凌飞锋利的目光转向萧姿儿,挑眉,冷望,“你想替她说情?”
“皇上,臣妾看她也是一时的紧张而已,您就饶了她这一次吧。”萧姿儿下了床跪立了凌飞的面前,不知为何手心竟然冒着冷汗,面对着坐在怀床上的皇帝,她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凌飞幽暗沉邃的眸子透着不悦,望了萧姿儿一眼,冷嗖嗖的道:“康福,朕不喜欢再说第二遍。”
“拖下去。”康福忙对着一旁的太监道。
“是。”
哐啷一声,怀雪手中的筷子掉在了地上,当皇帝说出斩时,她早已害怕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但她心中还是存着一丝侥幸,毕竟她的姐姐是皇后了,然而这会,连姿儿姐姐都无法救她了,怀雪突觉脑袋一片空白。
“皇上,请饶了怀雪这一次吧。”萧姿儿急了。
怀雪?凌飞皱紧了眉头,脑海里闪过一段模糊的记忆,但也只是一会,他冷笑:“若不饶呢?”
怀雪此刻早已没了主意,她只是害怕的颤抖的,冷不防的冒出一句:“我不要被杀。”话一口出,怀雪突然回过神来,脸色变得更白了。
萧姿儿与一旁的康福皆是一怔,前者望着怀雪的目光露出了丝欣喜。
“这奴才的胆子可真大。”凌飞挑眉,他又哪知道,怀雪的这句我不要被杀完全是不在意识之内所说的,此时,凌飞道:“抬头望着朕。”
怀雪害怕的容颜印入了凌飞黑如墨石般的眼中。
这张脸他是不是在哪见过?凌飞搜寻着记忆,猛的,他面色一沉,望向萧姿儿,道:“她不会是应承恩之女应怀雪吧?”
“是。”萧姿儿紧张的道:“皇上难道忘了吗?小时候,臣妾和怀雪还曾在皇宫住过一陈子。”希望皇上能念旧情,放怀雪一马。
“她就是那个爱哭鬼?”凌飞漠然的眸子里染上浓厚的兴趣,小时候的事他并没有记得多少,只记得有一个爱哭的女孩子一直让自己烦心不已。
“是。”见凌飞面色有些缓和,萧姿儿心中的担忧渐渐地放下。
“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胆子这么小。”凌飞俊脸上露出不屑,对于曾经是自己王妃的怀雪没半点怜悯之意。
一旁的萧姿儿苦笑,在他动不动就斩的情形下,任何胆子大的人恐怕都经不起这般的折腾吧,更何况是原本就胆小的怀雪呢。
“皇上,时候不早了,奴才们就先退了。”康福在一旁趁机说道,被这宫女这么一闹,一旁站立一排的奴才们早就个个胆颤心惊,此时这正钦殿里哪还有喜气的样子。
“皇上皇后万福。”宫女太监们行了大礼后一一退出,康福朝语儿做了个眼势,语儿忙扶起被惊吓了一翻的怀雪退出
当寝宫内只剩下二人时,对于凌飞的逼近,萧姿儿的身子变得僵硬。
“你胆子真不小,竟将罪臣之女带进皇宫。”凌飞嘴角有抹嘲讽,对于萧姿儿全身的僵硬看在眼里却无半点的疼惜之情,萧姿儿是美,但美人他看多了,早在他13岁时,父皇与母后便安排了四个侍女供他临幸,女人对他而言,是一种需要,他对她们没多少的感情成份。
“皇上,怀雪此时已是妾身的贴身侍女,妾身自然是要带在身边的。”萧姿儿娇颜低首,然而心中对于今晚的新婚之夜却是万分紧张。
“是吗?”凌飞幽邃如星空的眸子望着桌上摆放着的大红喜字,道:“皇后,给朕宽衣。”
烛光在此刻变得更亮了,肘大般的二只喜烛伴随着嫣红的喜帐燃烧至天明。
怀雪将小小的身子蜷缩在床角,眼泪直流,脸色到此刻还是青白参半,差点,就差点,她的脑子就要搬家了,怀雪只觉满腹委屈,喃喃的哽咽道:“这皇上怎么动不动就要杀人呢?我只不过是动作慢了点,又少说了一句话而已。”怀雪抚了抚受到惊吓的心,为自己的劫后余生感到庆幸,突然,咕咕几声从她的肚子里传出来,怀雪摸了摸肚子,自语的道:“一个晚上都没吃东西,好饿哦。”说完,便下了床,推开房门,走到外室。
“咦,菜怎么都没了?被语儿吃了吗?”怀雪奇怪的望着原本应该有一桌好菜的檀木桌上,哪还有萧姿儿命人给她准备的佳肴,早已剩下了满桌的空碗残骸。
就在怀雪纳闷之时,滴的一声,一滴油腻腻的水滴低落在她面前的桌上,怀雪抬头望着黑呼呼的梁顶,纳闷的道:“奇怪。”哪知,她这怪字还未说完,梁上又掉下一块东西来,正好掉进了怀雪的嘴里。
“呸呸”怀雪赶紧吐出来,一看,竟是一块鸡肉,顿时,怀雪刚刚平复不久的那颗受惊的心又剧烈的跳动了起来,这次受惊比起方才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怀雪只觉得全身冒冷汗,背后仿佛有鬼吹风。
“啊!”怀雪的尖叫还未叫出口,突然颈上一麻,身体便是无论如何也动不了了,更别说出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