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过去。
雅香居多了个四处转悠,每日夜晚,必去林锦儿房内,直至天明才离开的白发老头。
期间,雅香居的宾客、女修们,看江长青的眼神都颇为古怪。
宾客们古怪的是,不知江长青到底有何长处,竟能留宿雅香居,得林锦儿青睐。
女修们古怪的则是。
数日时间,江长青几乎每日都往林锦儿房内跑,却不见有任何异样。
这老头,强悍如斯!
雅香居仍旧热闹非凡,前来的宾客络绎不绝。
不知从何时起,宾客中多了些年迈身影。
这些人有的与江长青外表相同,皆是白发白眉,有的甚至比江长青更显老态,走路都需依靠拐杖,已是半截身子入土。
年迈老者们,来此的目的只有一个。
想在有生之年,能一亲雅香居花魁的芳泽。
若是以前,他们自然不会冒出如此念头。可不知从何时起,林锦儿喜欢老者的谣言,已传得整个溪城人尽皆知。
可惜的是。
老迈宾客们并不能如愿,不仅连林锦儿的面都没见着,就连其他女修也是避之不及。
因为若对这类型的宾客进行采补,是会闹出人命的。
久而久之,林锦儿喜欢老者的传言不攻自破。
众多宾客开始向江长青打听,打听他究竟有任何特殊长处,能获得林锦儿的芳心。
对此,江长青的回答是:“长处甚多,数之不尽。”
谣言猛于虎,防谣如防川,此乃至理名言。
江长青明明是正经回答,却不知怎么就传成了:“长处甚长,用之不竭。”
此后,江长青成了资本雄厚的老头,羡煞旁人。
期间。
由于世道混乱,百姓饥荒的缘故,江长青曾回家中看看。
他本以为,不止家中,整个江家村应都是极为困难。
可当儿子江濡,将十余两白银放入他的手中,且叮嘱他在为数不多的日子里,尽情享乐时。
他摸了摸怀中的一两十文钱,开始怀疑人生。
现在的钱,都这么好赚的吗?!
江长青猜测,自己儿子应该是走了什么歪路,但他并未阻止。
理由很简单。
在这个饥荒遍地,国将不国的世道,若循规蹈矩,那才是真正的死路一条。
再者,他对自己的儿子,还是有信心的。
首先江濡心肠不坏,就算做坏事也有分寸。
其次十三岁的一品武者,就算做了坏事,也没那么容易被抓到才对。
放心后,江长青折返溪城。
抵达城内后,他先是去了趟棺材铺,随后才返回雅香居。
雅香居每日酉时开门迎客,通宵达旦。
此时距离开门还早,居内女修皆在房内修炼,唯有林沧仍旧在台上拉着二胡。
台下有名面色稚嫩的女童,正将双手杵在台上,倾听苍凉二胡声的同时,两脚偶尔蹬动着。
女童名为芽儿,是这雅香居为数不多的普通人。
她是被自己的父母卖给牙婆,然后又被牙婆转卖至雅香居。
这种事,在乱世几乎随处可见。
见芽儿拥有灵根,且身世可怜,林锦儿便收了下来。平日里芽儿除了学习各类乐器、舞蹈外,还会参与一些杂事。
“江爷爷。”
见到江长青,芽儿挥舞着小手,笑得眼如月牙,飞奔而来。
这段时间,江长青偶尔会给芽儿讲一些穿越前的故事,成功将芽儿收为了自己的小迷妹。
反观台上林沧,则仍旧冷着个脸,发出一声轻哼。
“爷爷去哪了?”芽儿问道。
“回家了,然后定了口棺材。”江长青回。
言罢,他看向林沧,笑道:“帮你定的。”
“……”
林沧吹胡子瞪眼,气的二胡都不拉了,拂袖就走。
同一时间,林锦儿到来。
看着林沧离去的背影,她轻声朝江长青道了句“谢谢”。
“谢我什么?”江长青不解。
“谢你跟我爹斗嘴,最近他虽在我面前时常骂你,但言语间也多了些笑容。”林锦儿回。
江长青点点头,不再多言。
等死是种很煎熬的事,这点他深有体会。
“最近你少出城,外面的世道越来越乱。这溪城附近出现了名悍匪,虽说你我都不惧,但与之交手,得不偿失。”林锦儿忽然叮嘱。
在如今这个世道,悍匪常年有,因此江长青并未放在心上。
……
……
春去冬来,永安七年。
溪城外那悍匪的凶名更甚,甚至间接影响到了雅香居的生意。
江长青倒是逐渐习惯了在雅香居的日子。
除了每日的修炼吐纳外,他做的最多的事,便是前往林锦儿房内听曲饮酒,以及和林沧斗嘴。
此时距离江长青首次来雅香居,已过了足足一年。
不知不觉间,整个雅香居的人,看他的眼神都变了。
旁人都以为,江长青被林锦儿采补了整整一年。
可一年下来,江长青虽仍旧是老态龙钟,但身上的死气却没大幅度增加!
如此强悍、耐采,让林沧都惊为天人!
林沧这个糟老头子,虽然每次看江长青的眼神,都似在说“你睡了我女儿”,但总体来说并不坏。
他教会了江长青拉二胡,作为报答,在某日饮酒时,江长青说出了老王的故事。
对于老王,林沧是熟悉的。
毕竟自首次来到雅香居后,老王常来的时间高达半载,且每次都是意犹未尽离开。
林沧亲眼看着老王因被不断采补,生机逐渐流逝,直至最后寿元大减,死气缠身。
他不喜欢老王,因为老王睡了他女儿。
他也觉得老王很悲哀,就像在破罐子破摔。
“老林啊,凡事不能看表面。”
“老王虽没了五年寿命,但他开心啊!我等修士在这修仙末世,与其苟延残喘而死,倒不如疯狂一回!”
“曾经的老王,求仙问道数十载,回过神来却是孑然一身,垂暮老人。”
“他不甘,却只得接受命运。”
“他不止一次对我说过,若能重来,他必定会放弃求仙,逍遥红尘。”
“所以他选择了放飞自我,选择了从心而活。”
“煎熬等死?还是放纵一回,死而无憾?这对我等苟延残喘的修士而言,不过是种选择罢了。”
江长青口若悬河道。
“所以,这就是你跑来睡我女儿的理由?”林沧反问。
“呃……”
江长青语塞。
此后,林沧变了。
他不再每日枯坐,每日拉二胡打发时间,而是当雅香居女修采补宾客时,站于门外倾听。
他似在纠结,似在烦恼,似在向往。
江长青的话,就似为他打开了某扇大门,让他开始怀疑自己的活法。
终于。
某个夜晚,林沧拉着一名雅香居的女修,进入了厢房。
那一夜,他切实感受到了……
自己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