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道人视线之中,一道道丝线般的气流从和尚眼耳口鼻中被抽离而出,凝聚在破庙屋檐下,形成一团带着紫色的气雾。
“先天紫气!?”道人大吃一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紫气会突然降临,还与和尚体内的紫气交相呼应,产生如此的共鸣?
看和尚的表情明显十分痛苦,道人惊慌地朝自己身上看了看,自己似乎并无任何不适……
莫非这紫气,只是针对和尚本人?
“别、啊!”
癞头和尚拼命挣扎,像拔河般与紫气僵持着。
雾气中紫光升腾,一股庄严肃穆又极其冰冷的气息瞬间降临,似要将整块区域笼罩住。
源自心底的战栗感觉让跛足道人大感不妙,猛地提起一口气,独脚重重落地奋力往旁边翻滚而去,堪堪避过紫光,可带来的余波仍旧让道人受到重重的一阵冲击,吐了一口血,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栗。
那紫气之中存在着一丝远古的气息令他感到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颤栗。
祂在生气……道人惊恐万分,不住地往后退去。
“道友!救我!”
道人跌坐一旁,眼带惊恐地望着被紫气笼罩住的同伴,只听里面传出一道干涩无助的嗓音。
“救救我……救救我……”
跛足道人一时呆立,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猛的惊醒,用尽全身的力气喊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道友还不放手!”
或许是这次和尚终于将道人的话听了进去,收手任着紫气从自己身上离去。
没有了对抗那紫气也如投桃报李般地给出了回应,笼罩着和尚的气雾渐渐散去。
不多久,僧道二人只觉得大脑一阵放空,眼前的景象涣散开来。
木柴燃烧时所发出的噼里啪啦声令两人回过神来。
定睛一看,还是那处破庙,可张目四顾,哪还有什么紫气?
“完了、都完了……”
和尚用手捂住脸孔,就这样颓然瘫倒在地,嘴里不住地念道着。
“唉……”道人长叹了一声,带着无奈和同情的目光看着和尚,缓缓开口:“总归比身消道陨要来的好……”
“哈、哈哈……”和尚干笑了几声,摇几下头又点几下,空洞的目光望着破庙屋顶中破开的一个大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一阵和尚才调转目光看向道人:“道友,是我贪念作崇,倒害你一同陪我遭罪了!”
望着癞头僧多少恢复了些清明的眼神,跛足道人一阵长吁短叹,连道了几声“无量天尊”,而后道:“道友能勘破妄境,也是一大进步。”
和尚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只可惜这代价,着实大了一些,如今我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再这样下去,也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就……”
道人默默地看着和尚,想了想后开口:“事到如今,不如你我一同去寻那绛珠仙子转世,以她如今身上所怀之大气运,或许尚有一线生机。”
癞头和尚听了明显露出了些意动,但犹豫再三还是摇了摇头:“你我早看出了绛珠仙子另有仙缘,强行逗留反倒会沾上更剧烈的因果,我现在已然是业力缠身,实在是不可轻易再牵扯进绛珠仙子身边。”
道人闻言点头:“的确如此,那绛珠仙子和神瑛侍者一事听着就蹊跷,这背后之因果你我确实不好轻易介入。”顿了顿他又叹了一句:“只是道友你终究是没有守住本心……恶了那绛珠仙子,确实不宜再次前去。
而且那绛珠仙子身边并非没有能人,这次你我不过是托了紫气降临之时天机被蒙蔽的一个空档方能得手,如果不能还掉这段因果,贸然前去恐有性命之忧!道友今后当以此为戒!”
和尚长叹一声:“你我都是各自教门之中的异端,也因此才躲过了那一次大劫,可自绝天地通后人界灵气日渐枯萎,眼看大限将至,如何能不焦虑?”
沉默许久,道人自嘲地笑了起来,撑着跛足走到一旁捡起已经没多少酒的酒葫芦,仰头舔了舔葫口,然后哈哈一笑:“活着就很好了,虽然艰辛,到底是可珍惜的,世人都晓神仙好,何必闹哄哄的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听到跛道人化用了一句《好了歌来劝慰自己,和尚也振作起来,拍掌笑赞道:“此言大妙!”
两人稍作歇息,便商量着下个去处。
和尚道:“今日我们进到那荣国府里,除了沾上这紫气,还有一桩事,不知道友你可记得?”
道人眼中一亮:“你是指那魔魇之事?”
和尚道:“正是如此,那神瑛侍者命中本该有一劫,可今日你我一见,其劫数悄然消解,也不知是哪位出手?”
道人问:“你是想会一会这位道友?”
“不。”和尚摇头:“我想去一趟南疆……”
道人听后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在思考着,随手拿起一根树枝往篝火里扔去,火苗顿时跳跃起来,发出噼啪作响的声音。
和尚也没有催促,只是
默默地等着。
过了一会儿,道人开口:“道友说的不错,确实值得一去,若那东西真如你所说的那样,我们好歹能早作准备,或许还能先一步通知绛珠仙子和她身边之人,搞不好道友也能了却这一段因果。”
和尚双手合十念了一个佛号:“但愿如此。”
两人计议停当直接离去,只留下一堆燃烧着的篝火,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群衣衫褴缕的乞丐走了进来,冷得发抖的他们看到地上篝火顿时眼前一亮,争相上前围着取暖。
潇湘馆里,醒来后的黛玉发现自己身上沾满一层污垢,混杂着汗水的味道让人太不舒服。
其实从贾兰的角度,黛玉身上的味道并不难闻,条件所限,便是荣国府这种门庭也难以做到天天烧水沐浴,因此这个时代的人或多或少都带着些味道。
但对黛玉而言,这简直是天塌了的大事,特别是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黛玉恨不得在地上挖个洞把自己给埋进去。
雪雁却有些担心:“小姐才刚醒过来,是不是?”
贾兰却示意雪雁:“去洗漱一下也好,可以把皮肤上的毒素清洗干净。”
听见“毒”这个字眼,包括李纨在内的人都大惊失色。
“姑娘怎么就中毒了呢?”紫鹃强忍着心中不安问道,可她说起话来声音发颤,连胸口都在发抖。
贾兰摆摆手:“不是中毒,这泥垢一般的东西乃是人后天吸入体内的浊气,《道德经云‘有物混成,先天地生’,人乃万物灵长,婴儿呱呱坠地时便带着一口先天之气,所谓‘专气致柔’便是如此。
这口先天之气会在后天之中不断消磨,最终浊气代替了清气,于是便有了生老病死。
林姑姑身上所逼出的,乃是后天浊气所形成之污垢,说是毒素也相差无几。”
听了解释众人这才放下心来,李纨更是长吁了口气,抚着心口压了下惊,没好气地教训道:“你这孩儿,差点儿没把大伙儿吓死,毒素这等忌讳的东西岂是随便就能说的?若是堂堂国公府出了中毒这等事,也不知道会惹出什么样的风波来!”
“母亲教训的是。”贾兰也知道自己太过直白,一时失言,于是告了声罪。随后又道:“孩儿浑身是汗,也想回去沐浴更衣,劳烦母亲在这里看顾一二。”
李纨还想说什么,可看到儿子那强装出来的疲惫时,还是心痛地点了点头:“去吧……”她唤来一名丫鬟,让她赶紧回去稻香村准备。
贾兰给黛玉打了声招呼,也不待她说话,便在晴雯搀扶下走出潇湘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