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大开眼界

过了七夕，因着十五日就要出发，顾元莲带着齐蕊姝姐妹回到了长兴侯府，整日开始整理起行装来。

朝廷旧例，秋后才进行百官考绩，按照功绩优良，决定升迁、留任或是贬职、除官，就算是新官上任，也要压到年后。

因着蜀地锦城知府五月初旧疾发作，死在任上，吏部那边还未商量出后继人选来，齐敏洲请求外放时，庆元帝直接允了锦城知府的职。

如今在家已经赋闲一月有余，虽是庆元帝恩准，齐敏洲却不好再这般游手好闲下去，毕竟锦城那里还等着新知府呢！

是以和顾元莲商量之后，夫妻俩决定趁着七月天气适宜，秋高气爽，趁早上路，毕竟蜀道难走，若是耽搁得晚了，路上怕要遭罪。

越氏的母家是蜀地的望族，之前庆元帝允了齐敏洲外放之地为蜀地时，越氏就千里迢迢派人送去了书信。

前些日子已经收到了回信，说是锦城那边已经安排了人照应，一应家私用具都不用带，到时候去了再买反而便利。

是以顾元莲只用简单收拾一些衣物首饰和路上用到的物品，将留置不用的大件小件登记造册，如此倒也省去了不少麻烦。

这一日，顾元莲吩咐顾嬷嬷开了库房，领着齐蕊姝和齐蕊卿进里清点，只见大大的库房内，整齐摆着许多通透错落的黄花梨金漆多宝阁。

参差不齐的架子上，摆放着数不清的大大小小的匣子，里面盛着首饰头面、花瓶摆盘、文房字画、金银瓷器等物。

齐蕊卿看得眼花缭乱，好奇地在多宝阁面前走走停停，不时打开匣子看上一眼，见里面所装多为巧夺天工之物，一时间大开眼界。

顾元莲见齐蕊卿看得高兴，面上也浮现出一抹温暖的笑容：“这些都是当年出嫁之时，你外祖母亲自为我置办的……”

见齐蕊卿手里捧着一把雕骨纱透春日戏蝶侍女折扇，盯了个目不转睛，顿时笑道：“那是你舅舅特意寻来的，样式倒也难得，你若喜欢，尽管拿去用着！”

齐蕊卿摇摇头，笑着将折扇小心合起，放回了红木匣子里，又打开旁边一个大而平的紫檀描金匣子，却见里面静静躺着一把缂丝花鸟牙柄刻八仙团扇。

人常说“一寸缂丝一寸金”，因着缂丝多用于织造帝后之服，加之稀有昂贵，得了个“织中之圣”的盛名。

前世在东宫之时，太子刘沛为了显示自己礼贤下士之心，曾赠与裴先生一副缂丝名家朱柔缂织的沁桃蝶鹊图，其上还有当时的书法皇帝赵哲的瘦金体题诗：“雀踏花枝出素纨，曾闻人说刻丝难。要知应是宣和物，莫作寻常黹绣看。”

裴先生极喜瘦金体之笔迹瘦劲，至瘦而不失其肉的风格，因而时常取来欣赏，那时她服侍左右，对这缂丝之物分外熟悉。

本朝对缂丝把控严格，非皇宫内廷不得私自织造，寻常富户更是不能拥有，没想到在顾元莲的嫁妆中，竟然看到了稀有的缂丝扇。

顾元莲见齐蕊卿疑惑，笑着解释道：“这把扇子是当初太后娘娘赏给你外祖母的，后来你外祖母又给了我，倒是比寻常扇子贵重几分！”

齐蕊卿赞同地点头，何止是贵重几分，就这一把缂丝扇，若是流通到江南富户地区，就算是千金都有人买的。

顾元莲见齐蕊姝也好奇地接过扇子，握在手中看了个目不暇接，顿时笑道：“左右以后都是你们姐妹的嫁妆，只是扇子只有一把，你们姐妹可得商量好，免得到时候不好分……”

齐蕊卿和齐蕊姝对看一眼，齐蕊卿抢先道：“母亲，这般贵重之物，给姐姐，卿儿不要……”

齐蕊姝微红着脸推拒道：“卿儿说得什么话？应该留给卿儿才对，姐姐……不要的！”

“不行！卿儿不依……姐姐是天下最美的姐姐，当然要用天下最美的东西……”

“噗嗤！”

顾元莲见齐蕊卿和齐蕊姝一本正经地讨论着将来这把缂丝花鸟牙柄刻八仙团扇留给谁当嫁妆的问题，不由得笑了出来。

一旁的顾嬷嬷也禁不住笑着道：“哎呦！今日奴婢可是开了眼界了，往日只听过说争着抢着要嫁妆的，可也没听说过哪家的姐妹，互相推着把好东西给对方的！”

顾元莲闻言莞尔一笑道：“可不是！那是她们姐妹情分足，关系好，要是遇上别家的，指不定要怎么争抢呢！”

顾嬷嬷笑着附和了两句，却听顾元莲又道：“好了，你们都甭争，要是被你们外祖母知道了，她老人家少不得要去碧霞庵求了太后娘娘，替你们多讨一把过来！”

齐蕊卿笑着接口道：“母亲说得是，不过哪里就能麻烦到外祖母，况且卿儿及笄还有好几年，还是留给姐姐作嫁妆吧！”

见齐蕊姝面上红云又起，顾嬷嬷笑着凑趣道：“两位小姐，夫人是在逗你们呢！哪里就到了这般谦让的地步，夫人库房里的宝贝多得是，即使没有两把扇子，旁的宝贝难道还抵不上？”

顾元莲跟着说道了两句，吩咐顾嬷嬷打开了不少多宝阁上搁着的匣子，一一指着匣子里的东西和那缂丝花鸟牙柄刻八仙团扇作比较，直说得齐蕊姝面红耳赤才罢休。

齐蕊卿倒是面色如常，因着隔世再生，加之重生之时就立志此生不会嫁人，说起嫁妆来倒也无甚羞色。

顾元莲也只当齐蕊卿年岁尚小，不知婚嫁之事，和顾嬷嬷又好生挑了几匣子首饰出来，都是要带到锦城用的。

毕竟旁的外用家私，可到了蜀地再行置办，但是这些穿戴之物，匆忙之下哪里寻得着什么好物，若是随意凑合，难免被人小瞧了去。

齐蕊卿跟在顾元莲身后，将库房里的东西看了个七七八八，各中宝贝，有许多在前世她见也未见过。

那时父亲终日买醉，三房的管家大权渐渐被廖姨娘收入囊中，在这之前，库房的钥匙一直由庞氏身边的赵嬷嬷保管。

等到廖姨娘接手的时候，像一些大件的家私，早就不见了踪影，不是搬到了戴氏的荣庆院，就是抬到了庞氏的茗香院。

一些材质稀奇的屏风，雕工精湛的架子床，早就被庞氏等人瓜分了个精光，就连那齐蕊亭出嫁之时，都得了一件上好的紫檩木牙雕梅花凌寒插屏。

那时她终日浑浑噩噩，还是出嫁时顾嬷嬷偷偷塞了半本子嫁妆单子，她才知道那是母亲的嫁妆，却白白被庞氏昧去做了人情，送给齐蕊亭装点门面。

虽然知道真相，但她连生活都常常倦怠，又怎会在意那些身外之物，是以也就没有过多追究。

只是这一世……哼！

母亲的嫁妆，是留给她和姐姐的东西，戴氏、庞氏、齐蕊盈、齐蕊亭，这些人，一个也别想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