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晴空日朗的午后,一辆黑色大车头的GMC停在城市的边缘,卡维尔丹的高速直通入口居然有收费点,神情严肃的工作人员严格盘查着任何进入的车辆,一丝不苟。女检查员严格扫着证件,恐怕有一丝不对,手边的警报按钮就立即鸣响,而那个男警卫怕是下一刻就从鼓鼓囊囊的腰间拔出配枪来。
年轻的男孩和女孩哪怕化了妆也给人一种不信任感,毕竟太年轻了,这个年纪只怕刚刚拿到驾照不久,又怎么会在没有家世背景的因由下来这儿商务公干?
雾都可不是一般城市,和大西洋彼岸的金茹花盛开之都不同,同样的英伦风,却住着相似却截然不同的人,同样是吸血鬼,却用着不同的旗号和剥削方式。
年轻的男孩穿了雪花领的脏灰色西装,返古的套路很得这里上层人士的喜欢,配上他稍加打理的头发,略显秀气的面庞端正的坐姿不苟言笑的神情-起码在第一眼审核这里,他过关了。
女孩则有点腼腆,深灰色的大风衣,脸上铺着厚厚的粉底,本来就明亮的眼睛画了眼线显得更大了,还戴了别致的橙色美瞳。把长长的头发藏在衣领里面。
稍微显得另类了些。审核人员拿着证件看了又看,东米西比林业最近刚被洗劫,这一对男女居然是安顿不久的员工?
一般土霸王手下的高级员工,在这座城市里只怕就算做个小生意也只配在市场份额里铲锅底灰。
这就有点奇怪了。这座城市是资本逐利的竞技场,当然...也不排除灰色地带的人..毕竟大量的金钱流动总是伴随着肮脏和鲜血,一些猎狗就这样闻风而来..例如注重金钱和名声的赏金猎人,生意多以量取胜的私家侦探,还有最后一种..灰衣刺客。只为刺杀单个不简单目标而产生的职业,和臭名昭著的赏金猎人不同,刺客可以混迹在猎人中间,但他们必须籍籍无名。
这是城市角落里扫不干净的灰尘点..他们价格不贵但付款必须全额哪怕面对手眼通天的雇主也要保持私人信息的不完整。
他们每被多了解一分,离死亡就越近一步。他们的优势只在于隐秘、物美价廉和不承担责任。
女检查人员看着车内男女的灰大衣还有GMC车头的南十字,心下有了一丝判断。
下面是例行询问:
“城内有无固定居所。”
“待定。”
“社会保险卡。”
“新办的。”男孩堂而皇之地掏出刚印好的证件。
“以前最胜任的工作?”
男孩瞟了她一眼,没有回答,这题超纲了,正常的问话应该是“最近担任的工作”,来得路上当着女孩的面又背了一遍。
“也许赶场。”女孩这样答到。在视线之外,手上凝聚的能量变出了也许是化装舞会的面具,举在耳边晃了晃。
女检察员沉默地和女孩对视几秒,在对方没有表现任何的不适之后,坐在位置上,换了钢戳,不是通过的绿色,不是拒绝的红印,也不是待定人员的黑印,她拿着拌泥举着申请书递到车窗前。
“小姐,请按个泥印。”
男孩迟疑一瞬,想要伸手接过。女孩却抢在他之前,抓起递过来的二者塞了回去,“抱歉,不接受无关的个人审核信息,我们不要留下这样的足印。”
这样的行为可以算得上挑衅了,资本城的警卫就要掏枪威慑。
哪知女工作员却直接拿起了黑色钢戳盖上,“通过了,欢迎来到迷雾之城。”
刺客不会留下这么明显的标记,刚刚只是试探,如果他们同意等待的才是真正的拒绝。
车窗上升,低引擎启动,男孩松了口气,被女孩轻轻擂了一拳。
一周前,他们洗劫了一处小地方黑手党基地,上百人的死伤之后Alfa形态差点吃掉他们的老大,彩虹翼在威逼利诱着他们帮忙办齐了证件,再扶植了另一处山头,接着就是他们内部的洗牌了。
年轻的男孩和女孩打听到拉简所在城市之后,用了三天时间做好功课才决定来到这里。
他们只有顺来的一百万现金,一部商务车,几套换洗的高档衣服,得感谢彩虹翼,逄丹总是用熨斗烫坏衣服。
“赫丽斯,我们去哪个旅馆呢?这里的导航很模糊,就像故意要隔开外界的探访。”逄丹有种不安的感觉,斯皮登斯卡不就是一个试验场吗?难道这里..
“杜勒斯,”这个名字让逄丹神经一跳,虽然外物看淡了,但是称号却不能不在意,用网络查看之后这个战略家和润滑液的名字..总是和机械、和车有关。
“杜勒斯!”女孩加重语气又喊了一遍,“在这里你就叫这个称谓,不然我们都会功亏一篑。”
称呼有这么重要么?男孩看着个人工作铭牌上的名字“查尔罗利欧·杜勒斯。”
“叫我查尔罗拉更好。”逄丹指着拉丁语系变体名,这个发音偏中性一点,虽然有梗但不会和车扯上关系。
“那是亲昵称谓,在这个城市里,你要熟悉别人叫你杜勒斯。”彩虹翼难受地摘下美瞳,却不好一下子抹掉眼影。
“我帮你?”男孩看着花花绿绿的化妆品,又有点不确定。
“你能记住口红每种色号么?你能分辨眉笔的粗细和使用规则么?你能区别粉底颜色的适用场合么?你能分得清发夹发卡头箍头环那些更时髦吗.....”女孩一口气说出十几个示例,然后瘫倒在副驾上。
“你会开车,你能坐在驾驶位置上,因为我们撞不死。”女孩愤愤地抹掉粉底,“我也分不清啊,我从没化过妆,我是街头女孩,城里人称呼我为没家的女混混。”
其实你不化妆比我见过的所有女孩都好看。逄丹想这么说。但是考虑到这个女孩没有骨骼的事实,他沉默了。
都不是正常..都TM不是人,想什么呢!
世上本没有L或者M型号的十四岁太妹的,你看起来美得不似凡人的...那往往不是人!经历过血雨的逄丹更有法海前辈的心境了。
平淡波澜生,执念心魔发。
等女孩纠结好了,从衣领里抽出来有点打结的头发,逄丹才把车停在泊车位,熄了引擎。理理女孩的头发,“要休息么?”
不考虑逄丹心境的话,这样平淡地问候确实像暖男。
“帮我扎上头发。”彩虹翼手忙脚乱,第一次学会扎头,从袋子里找商务装。
“别穿那些了。”逄丹制止了女孩掏向后座的动作,“西服你都扣不上,更别说白衬衣了。还有,我不会扎头发。”
“我也不会!”女孩理直气壮,“可有的场合需要西装革履,潜入城市需要先融入它,可是我们...”
“快,快,我又看不到。”女孩着急地拿过头绳和丸子固定器,“哪种好用?给我扎上。”
我怎么知道!?逄丹拿起五颜六色的装饰品,有些无从选择。
他抓起女孩的头发,手上僵硬了一下,那不像是角蛋白和毛皮质的手感,以前现实里遇到的、电视广告上看到的哪怕再不真实,那也一眼能判定那是优秀或差劣的发质。可这是什么?逄丹感受着柔和但坚固的手感,像是锡纸,又像是凝固起来的醍醐。
“你在愣什么?我的头发需要打量那么久吗?”女孩不紧不慢地催促,“和你的人一样,手感不对是不是?”
“盘发抓团子用不了,拉发针也不行,会崩开。”逄丹作出判断。“你以前洗过头吗?”
“用能量。”女孩说。“那比世上所有水质更干净。”
“你可以这样盘起头发。”逄丹像拧铁丝一样把一绺绺发束揪起来,它们像一条条长蛇一样在手下自然缠绕、翻卷。“疼么?”
“只要不用大力气拽,没什么感觉,你要用什么发夹呢?”女孩仰着脑袋,等着他忙完。阴沉的天气被隔绝在商务车的外面,内外的温差让车窗浮现了一层水汽。分割了两个世界。
不会扎头的逄丹把浓密的日耳曼头发丛林编织成塔的模样,这在古代是正规的杀头发型,好在女孩应该不知道。
“你的头发韧劲太强了,虽然延展性也很好。”逄丹的话像是在形容金属,“我只能用这个,”他亮一亮最大的发扣,那是一扇开了叶子的蝴蝶,两片蝶翼肆意地张开,从内圈到外由华贵的凝紫到留意深深的幽蓝,外圈是洗蜕了所有的乌黑,它从两面,轻巧地扣在后脑头顶的位置。
剩下的只有两片辅助用的蝶翼,逄丹拿了下来,轻轻黏在耳侧。
有点不妥,这样的女孩有点文静,这样的装扮有点曲抑幽情。
打开化妆镜的彩虹翼差点夹到手,“同样是肉色,同样是一个红,居然有十多种分别。”她擦掉原来让人难受的粉底,就要重新抉择。
“不要假装了,这样就挺好。”逄丹忍不住按下进一步的动作,小空间太窄了,哪怕是GMC这样的大盘,车内都显得温暖如春。彩虹翼简直像光源,叫赫丽斯果然没错。
“粉底太厚了让人想起吸血鬼,不要试着融入不是你的世界,我们终归只是异乡人。”变得沧桑的男孩不由自主说出煽情的话,“把眼影也擦掉吧,这不像你自己。”
“烟雾里更让人看得到真实。”女孩笑了,没有..牙齿?不是缺牙,是一颗也看不到,难怪她不笑。“从小我就是异类,哪怕是妈妈..”她止住了不说,手指点上男孩的脸蛋,“和人相似的只有一张皮..知道为什么陪你来这里么?妈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记忆中最后生活的屋子..就在这座城市里。”
“嗯,一起。”逄丹简单地这样说,看着她多变的眼睛,摇开了车门。
外面就是成人的世界了,或许有些人过分夸大了荆棘森林的危险,但弱肉强食是亘古不变的法则,根植在个体的基因库里。时至今日,无数的准则漂浮在人们向往和探索的天空,让阴晴雨雪染指的世界变得更为复杂。
那是会猎场啊,如果你不想空手而归,就得最大限度地武装好自己。
空气里满是云雾,在富豪云集的都市,这不会是废气排放导致的污染,那么这是水汽这个城市的特色还是有意为之?
彩虹翼感觉很不舒服,她一直捂着口鼻,发现路人异样的目光后,她又不做声色地放下,戴上黑色半透明纱巾。
“我感觉很不舒服,能力受到了很大抑制。这种环境和氛围肯定是人为。”
那当然是人为!看着街道就明白了。满是石砖铺砌的方块纹路,拉风的黑森林路灯,路上还有不时跑过的封闭式马车,活脱脱的19世纪英伦!
不过又不像。逄丹的复眼可以看到人类不易察觉的匆匆一瞥的细节:拉马车的都是旅游业做出来吸引新客的噱头,真正的居民都是低调地慢速开着奢华的跑车,工作人员都是商务车,他们维持着表面慢节奏的生活,统一的深色调的车窗拒绝外界的瞻仰,他们是这个城市的主人,每一天都在巡视自己的地盘!
“先去银行吗?我们只有一百万。”下了车的女孩有点不自信,“我觉得做生意找情报有点难。”
“从来都是穷人。”男孩眨着眼角,看着360度的视野里灰暗的世界穿着厚风衣的行人来来去去,“我们只要确认罪恶就可以。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该发生的事情。”
彩虹翼知道他在指什么,女孩戴上了有点难受的针织帽,把摞高的头发垫在里面,“先去商务街看房子?”
这样说好像新时代北漂的打工仔。
“先去中介吧。如果有这种地方。”逄丹看着让人心头沉甸甸的天空,眼里闪过阴霾,预感到见到大仇人的过程可能不会那么顺利。
“房子的话我们可以租单间,你应该不介意,毕竟同是异类的我们,在这个雾区,也不会好受啊。”逄丹捂着肺,喘了一口,戴上口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