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说,民为贵,君为轻,社稷次之。唐太宗也曾说过,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君者舟也,民者水也。这些年来因为变法,早就伤了民心。儿子以为,保民生才是要紧。”
赵挺之听了,这才展开愁眉,“说得好。”
虽然官家有诸多不是,但是在这一点上,他和明诚的想法是一样的。什么变法不变法,于民有益就去做,其他的都是无用功。
但是,也只这一点好。
“德甫,我看你有对于政事很有想法,比起你大哥来说强上太多。”
“可惜我太年轻了,不能像大哥一样,早些入仕去帮爹。”
“你想入朝帮我?”赵挺之眼里闪着泪花,大儿子可从没主动说过这种话,“都说富贵之家难生经世之才,又说富不过三代,我看未必。”
“想我年少求学,冬日里几乎是光着脚踩着冰面外出求学,回到家里虽然不是凿壁偷光,看也是夜夜发奋,读书至三更,经年累月,这才有了今日的成就。”
“等到成了家,有了你们三个孩子,眼看着一个个从小到大没有受过半点苦,毫无发愤图强之心,我本都对你们听之任之,由之任之了。”
“德甫,你倒是给了我许多希望。”
“爹,子承父业,父亲入朝为御史,我也想入朝为御史,弹劾天下所有奸臣,使天下无人敢生霍乱朝纲之心。”
赵明诚说这话时,眼中光芒四射。
赵挺之捋须,这小儿子果然有雄心。今夜来找我,想来也是酝酿已久,他想要入朝干一番事业。
好事!
但是看他找自己,必定是有事相求,那必然是走关系……
“你想要入朝为官?无有功名,那就是纸上谈兵。在这件事上,为父可不会帮你。”
“那今年的科举考试,我也要参加。”
赵挺之捋须,“你大哥入太学八年,考了两次未中,你如何能中?这种话还是不要让你大哥听到了,免得他奚落你。”
“爹,可我要是真的中了呢?”
“你若是中了,为父自然高兴。”
“爹,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不见得大哥比我年长,入太学时间久,他举进士的可能性就多过我啊。”
“你这小子未免太过自信了。你大哥昼夜苦读,你小子每天睡到日上三竿。谁更用功,我难道看不出来吗?”
“爹,大哥有美妻在侧,他用功的地方就不在书本上啊。”
“你说什么?”
赵明诚眼瞅着说漏了嘴,立刻准备闪人。
“大哥若是真下功夫了,至于两次都没考中吗?”
赵挺之坐在座上纳闷,明诚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明明再三告诫存诚,一定要远离女色。
每个月行房的次数也一定要按规矩,否则沉湎进去,人就废了。
赵明诚溜得贼快,回自己院子的时候见二哥房间亮着,不管不顾就开门进去了。
赵思诚正和侍女在一起做游戏,吓得钻到被窝里。
“德甫,你干什么?”
“怎么你也在做这种事?我要去告诉爹。”
赵思诚急匆匆穿着裤子下来,“说吧,你又要干什么好事?要不你看看我房间里有什么好看的,你赶紧拿走吧。”
“二哥,你别害怕啊,用不着紧张。我和你什么关系。”
赵思诚皱眉,“你别家叫我二哥,你是我二哥。快快快,挑一样喜欢的赶紧拿走,不然明天我就不认账了。”
赵明诚无奈,环顾四周,那大花瓶,可是唐朝的东西。但是比花瓶更宝贝的,却是旁边立着的唐刀。
所谓唐刀,那是唐朝独有的剑。
赵思诚一看他要拿花瓶,自然急眼了,“你这是做什么,拿点别的不行吗?那可是大宝贝。”
不料赵明诚一手拿了花瓶,一手提了唐刀。
“德甫,你给我站住,只能拿一样。”
“二哥,你小声点。我就拿去玩几天,玩完了就还给你。你要是把爹招来了,我可就也不帮你藏着掖着了。你玩你的,我先走了。”
赵明诚摸了两宝贝高高兴兴地回了家。
赵挺之回了自己的房门,一晚上辗转难眠,半夜间,他以去书房找书为由,悄悄地出门去了长子的院子里,见到大半夜书房的灯还是亮着,赵挺之便走了进去,只是里面空无一人,却有一个大花瓶摆在书房桌面上,似个人形。
赵挺之自然明白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了,他不动声色地离开了院子。
对这个长子,赵挺之一度有些失望。
次日清晨,一家人在一起吃早饭。
赵挺之故意说起,“想当年,我年三十,便考中进士第一等。熙宁年间兴建学校时,被选为登、棣二州教授,德州通判。到你这个年纪,我已经为官多时了,不似你等,一个个吃的膘肥体壮,只知道坐吃山空,目光短浅。”
赵存诚不敢答话。
他已经开始发福了,胡须冉长,只是一直没有功名,全靠父亲的俸禄。本来考两次都不中已经挺丢人了,父亲还当着全家人的面说,赵存诚自然感到面上无光。
赵思诚做贼心虚,只觉得事情败露,把头低了一截。
赵明诚一心想着赶紧出仕,听了这话更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几口吃完饭就说自己去读书了。
赵挺之见了自然更加喜欢小儿子。
“存诚,我平日里对你的教导,你是一点都没往心里去。”
赵思诚一听说的不是自己,自然松了一口气。
“父亲,大哥确实有他的不是,不过如今再要科考取士,可是真的难了。现今人人都在考试上做文章,只有父亲一个不想徇私偏袒,那些考官根本不会理会大哥的。”
“是吗?历朝历代,作弊的人多了去了,可是还不是有大批优秀的进士登科。怎么偏偏就落了你们两个。”
“如果人人都像你们这样想着靠旁门左道登科及第,那天下就完了。”
赵思诚心里嘀咕,完了就完了呗,江山又不是爹你的,替别人操那份心做什么……
赵挺之又道,“昨日德甫给我说,今年科考他也要参加,你们两个可要小心了,别真的等德甫都中进士了,你们二人还在太学里瞎晃。”
两兄弟一听,脸都白了,“德甫要去科考?”
“是啊,这下我就可以知道,你们三兄弟到底谁真的用功,谁是夜里弄虚作假的那个了。”
两兄弟面面相觑,倍感压力山大。
“三哥要去科考,那我们两岂不是……”
“他可是汴京有名的才子,出口成章,考不上才是怪事。”
两兄弟听说了这件事,回去后是奋发图强,专心致志的读书,唯恐真的考不中。若是身为哥哥却不如弟弟,这是多么羞耻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