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天，跟刘得功打了招呼，学文兄弟上了一天班，等着替工的人来了，两人果然不见了踪影，早出晚归，晚上回来蒙头就睡，几人也不好问。

第五天的时候，两人早早回到宿舍，等到张强几个下工吃饭回来，看着两人已经打包好了铺盖。

看着几人围了上来，两兄弟开始解释。

原来和几天，两人把用脚把金城走了个遍，各个工厂，各个工地，大小商场，夜市，饭店，酒店，把各种工作都问了个遍，把各行各业都打听了一番，虽然是了解了个皮毛，却也真正是打开了眼界。

“金城饭店的大厨子，一个月能有两三千块钱。”

“金城拉面馆的拉面师傅，一个月能有六七百块钱。”

“夜市了卖衣服的，一件衣服能赚七八块钱，有个小贩子两口子卖了一年衣服，现在车都开上了，还开了衣服店。”

“修电器的修理工，修一台电视机，就是一两百块钱，一天能赚我们大半年的。”

“倒卖磁带录像片的，一天能赚几百块钱。”

……

两人说的眉飞色舞，口水横飞。

几人听得目瞪口呆，鸦雀无声。

本来都以为已经见识过花花世界了，可听这两兄弟一说，突然就感觉打开了新世界，原来城里能干的活这么多，原来世上赚钱的买卖这么多，原来万元户是这么来的……

“我们还联系了黄老板。”等着几人恢复了表情，张学文冷不丁冒出一句。

“黄老板？”几人疑惑。

“就是我们来的时候，车上的那个黄富贵。”张学武解释了一句，张强才想起来，前几天两人出去的时候，自己把黄富贵留的纸条给了两人。

“黄富贵自己开了一家拉面馆，一天刚工资就发出去一百块钱。人家是个大老板。”张学文接着解释。

“我们打算出去干了？”两人总结。

“去干什么？”张程和张博博异口同声的问。

“做个小买卖，黄老板答应出本钱，赚的我们平分。”张学文说。

“靠谱不，感觉那人有点像个骗子。”张相虎还很冷静。

“试试再说，我们又不掏钱。再说，都是老乡，他敢骗我们，我们能找到他老家去。”张学武不以为意。

“相虎哥，强子哥，程程，博博，你们要不要跟我们一块去。”张学文邀请道。“在工地上，累死累活也就那么几块钱，自己做生意，赚的都是自己的。”

“我还听说，今年三月份，上海发行了股票认购证，当时30块一本，每人要。结果前几天第二次发行的时候，一本涨到了3000块钱，买的人都挤疯了。黄老板说他们有个朋友，一下子就赚了几万块。”张学武说着，情不自禁的咽气了口水，听的几个人也疯狂吞唾沫。

张强觉得世界有点魔幻，自己也没消息，也没法判断真假，可听着怎么像是说笑话呢，钱要是这么好挣，怎么村里人一天围了几毛钱累死呢，家里一头猪养一年，也才卖了两三百块，地里忙活一年，十亩地的粮食才卖个两三千块钱。怎么这动不动就轻轻松松几百几千几万到手了呢？

“强子哥，我想跟学文哥试试。”张程本来就跃跃欲试了，听着两人都邀请了，连忙征求意见。

“我也去试试，拿这死工资，啥时候才能赚到钱。”张博博也出声了。

“今年，有很多当官的，国企的工人，都丢了铁饭碗，自己跑出去单干了。”张学文有丢出一句话。

这个倒是实话，自从老人在南边走了一圈，全国就涌起了一股下海潮，张强在报纸上看到过。

“这个是真的，说是有十几万人辞了工作，跑到沿海经商去了，报纸上都说是领导干部里出现了下海潮。据说都是县长辞职下海的。”张强点了点头。

“你们考虑清楚啊。”人各有志，况且自己对外面的情况也不了解，说不出阻止的话来。

“没事，混不下去了，我们也还可以进工地么。”几人已经完全没了在工地混日子的想法，只觉得世界之大，前途光明。

“我们今天先过去，你们俩个明天跟刘哥说一下，过两天了过来。”怕两人后面反悔，张学友给两人思考的时间。

跟刘得功借了自行车，两人连夜走了。

对于张强几人来说，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每个人都有一堆想法。也没了交心的想法，似乎几人划开了一条鸿沟，尽管还在一间房子里躺着，四个人倒像是隔了很远很远，远到语言难以跨越。

张强躺在床上，心思也有些浮动，自己努力学习技术，努力上进，难道真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吗？自己一度把刘得功作为榜样学习，可他还真不如一个卖茶叶蛋的吗？

张学文他们说的每一句话，都反复在脑海里回荡。

最冲击思想的，无疑是那句“BJ大学的教授都说了，造导弹的不如卖茶叶蛋的。”

那种最高学府，最顶尖的人，做梦都无法企及的人，居然也会对自己质疑，居然也会羡慕做生意的？

张强很想否定这个想法，可是他又想起刘得功曾经隐约说的一个观点，现在是卖方市场，只要是手里有东西，躺着都能赚钱。

可是，大家都去做生意了，都能躺着挣钱了，那谁干活啊，谁生产东西啊？

张强有点想不明白了。

…

推着车有在路上，张学武有点不解，“哥，我们这还都不确定呢，怎么就要把他们喊上。那会我没敢问，你跟我说说，不会坑了他们吧。”

“这年头，老老实实干活哪能翻身？我们两个人，去了黄老板哪里，还不得人家说啥算啥，只有人多了，我们才更能说的上话，再一个，开个小饭店都得五六个人，我们做生意不得有几个帮手啊。”

“那为什么不劝强哥一块呢？”张学武不解“强哥聪明，读书多，有他的话，我们做啥不也更加有底。”

“你懂啥？打工这几个月，你看，做啥都他拿主意了，有我们什么事，他赚十二块一天，我们不还八块钱一天。”

“靠别人靠不住，我们要自己做主。”

“哦。”张学武应了一声，低头默默推车。

路灯下，两人拉出长长的影子，越走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