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夜出城的关羽和霍昭不敢停留,直至巳时离许都甚远,关羽老神在在的骑着马走在前面,而也架着马的霍昭确实频频回头看向许都。
关羽见霍昭不时回头看向许都,以为是少年离家颇为不舍,有心为其纾解道:“昭儿频频回头望许,可是不舍?”
却不想霍昭说道,“伯父何出此言,侄儿为何要不舍,这许都也不是久居之所,要说不舍,当不舍洛阳,又或者长安才是!”
关羽听闻此言却是笑了起来,关羽突然笑了起来,霍昭问道,“伯父为何发笑,可是侄儿说错了?”
关羽也是收敛了脸上的笑容道,“年前我随兄长与你舅舅相交时,曾问过你舅舅志向,你舅舅言长乐未央,却是与你之言甚为相同。”
乐者,天地之和也,《礼记·乐记》,"乐"的本质是"和",天代表天子,地代表诸侯。《乐记》又说:乐也者,圣人之所乐也,而可以善民心,其感人深,其移风易俗,故先王著其教焉。
以”长乐”为宫名,,为帝王自我激励的”君与臣民长和”之愿望.前秦的兴乐宫亦如是,意思是:天子以亲和力治国,国得以昌隆.
未央意为,未尽,没有穷尽,最早出自《诗经·庭燎》夜如何其?夜未央,庭燎之光。君子至止,宫殿以“未央”命名,其愿景是希望大汉永续,传之”千秋万岁”。
霍昭言语中的长安和洛阳则是怀念前人赋文中的大汉,而去年卫平口中的长乐未央,则是直指望大汉重新定鼎天下,复汉武之雄风。
关羽高兴的便是如此,自家兄长以仁义为本亦是为大汉奔走,妄图有朝一日可辅天子复汉武之雄风。
“我见昭儿你频频回望许都,以为思家,却不想你小小年纪也有如此志向,甚好啊!”
“伯父却是错看侄儿了,我频频回望许都,乃是担心有人追赶……”
关羽正要言语,却听闻车架后有马蹄声传来,也是疑道,“难道是司空派人追赶,昭儿你且带车架前行,伯父稍后便至。”便调转马头往后方赶去。
霍昭也是听见了后面的马蹄声,亦听闻关羽此言,当即安排道,“徐仲,你且带着兄弟并诸位军士按大军操典前行,若有事先听我姨母安排,若实在不行便等我与伯父前来,我且随伯父去看看。”
跟在后面的的少年里闻言冒出一人赶到霍昭马前道:“兄长放心,仲这就领兄弟们护着车架前行,兄长勿忧!”
徐仲说完便招呼一众兄弟护着车架,以关羽所留军士为前导,继续前行,而霍昭则是接过自己姨母从车窗内送出的环首刀,便架马追赶关羽而去。
而车架内的卫姝将自家外甥在上车前交与自己的环首刀递出车窗后,便想着安慰一下一同前行的两位嫂夫人,却不想两位嫂夫人颇为淡定,丝毫不受刚才卫姝从脚下拿出刀剑的影响。
糜、甘两人看出了卫姝想要安慰自己的神态,对视一眼,糜夫人便开口道,“勿要安慰我俩,姝儿,自前些年跟了良人,这刀光剑影啊,对我二人来说已是平常。”
卫姝也是松了口气道,“我还怕这刀剑吓到两位嫂夫人,想着安慰一二,却不想两位嫂嫂确是已经习惯如此了。”
甘夫人亦是开口道:“姝儿勿忧,关将军之勇,前番听良人所说甚为悍勇,去年年末的时候我和妹妹亦是见识到关将军之勇,他啊,硬是护着我二人杀出了徐州,要不是我和妹妹拖累,恐怕关将军早就同良人汇合了。”
车架内如何暂且按下不提,霍昭架马追赶便找到了关羽,关羽见霍昭赶来也不惊讶道,“昭儿可已经安排好了?”
霍昭行礼道,“叔父放心,侄儿唤仲弟按操典缓缓前行,就算遇敌,也能抵挡一阵,够我和叔父追上了。”
关羽还未言语,便见马蹄声近,隐约看去乃是好友张文远,待仔细听其呼喊道,“云长!云长慢行!”
关羽驱动马匹缓缓迎了上去,霍昭亦是跟随其后,待双方碰面,关羽也不下马,便问道,“文远兄,是否追我回去?”
张辽则是答道,“云长啊,司空得知你要远行,亲自出城相送,且先等等如何?”
三人便是在原地等了一会,便看到曹操带着数十人便赶了上来,还不等靠近,曹操便翻身下马便一路小跑到关羽马前道,“云长,为何行色匆匆啊?”
关羽则是直言道,“某曾与司空有约,一旦得知兄长下落,无论兄长在何处也要前去相会,今已知兄长现在河北,因此星夜前往,屡次前去司空府上辞行,却求见不能,故而只能留书告辞。封金挂印,纳还司空,万望司空不忘昔日之言!”
曹操听得此言叹道,“我既和你有约,亦要取信天下,安能有负前言。”
“你看,此去冀州足有八百余里,路途遥遥,不免风吹日晒,我已为你备下锦袍一件供你路上遮凉御寒,来,云长,我且为你披上。”
说罢,曹操便从随从手中拿过锦袍,欲上前给关羽披上,关羽却是以长矛隔绝曹操近前道,“多谢司空,恕某不能下马叩谢,就此别过。”
曹操听得此言,又见长矛于自己面前,便将锦袍舒展,防放于长矛之上,关羽见曹操如此,便收回长矛,将锦袍披上,曹操又让人承上托盘,盘内有五铢在内,另有文书一封。
曹操言道,“恐云长途中乏用,特赠路资相送。”
关羽婉言拒绝道,“累蒙司空恩赐,尚有余资,请留此金犒赏三军。”
曹操也不恼又道,“既然云长不受,那便另赠过所,以便云长过关,此物云长便莫要推辞了。”
说罢便从盘中拿出文书递给张辽,关羽见是张辽送来,又闻曹操言道,“云长既要星夜赶往河北,我便书写一封过所,但遇关卡,云长凭此,便可通行无阻。”
关羽闻得此言,便将文书收入怀中,见关羽收下文书曹操道,“但愿你我后会有期啊,云长!”
“多谢司空厚恩,就此别过!”
随后关羽便带着一直充当透明人的霍昭一同调转马头追赶马车而去。
曹操带着众人远望关羽远去,许褚上来言道,“主公,你这是又何必呢?我跟你这么多年了,还没见过你如此呢?”
曹操看着远去的关羽叹气道,“那是因为这么多年了,我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感到过挫败,你想想,如果连一人之心都不能收服,何以收天下,又何以收天下人之心!”
“主公,你言重了!”
“云长今天这么做,完全是因为刘备的缘故,由此可见刘备这个人很可怕,当初我第一次跟他见面的时候就跟他议论过,在乱世之中当以何安天下,我认为要靠兵马、权谋,而刘备他却是觉得要靠忠义,当时我还笑他迂腐、幼稚!可是今天云长的事让我觉得,刘备这个人很可怕,他比袁绍更可怕,袁绍与我一样皆认为安天下当靠兵马、权谋,可今天我才知道刘备的忠义才是最可怕的东西,刘备!才是我真正的大敌,但我绝不会认输。乱世之中必当以兵马、权谋而安天下!”
说完话的曹操便上马准备返回许都,但刚调转马头,又回身看着远去的关羽先是叹息,而又表情复杂的缓缓说道:“云长去矣。”
说罢,便带着一众人马缓归许都。
关羽带着霍昭疾驰二十里,沿途却不见车架,继续前行数十里却见车架就在前方,又见两方人马在前厮杀,仔细看去,先前一同出城的军士和霍昭的诸多好友也是一个不少的护持在车架左右。
待关羽和霍昭赶到,便见徐仲持剑从车架旁出来,还未等两人问话便开口言道:“将军、兄长,前番我与众兄弟并军士一路护持车架前行不到三十余里,便有强贼拦路,正要上前厮杀,又有贼人前来,不由分说便与拦路的强贼厮杀,我等便护持车架,只待这两伙贼人厮杀至两败俱伤,我等便一众杀出即可,可还未等如此,兄长便与将军来了。”
关羽正欲详细询问,便听厮杀之声已停,得胜的贼人也不靠近,而是有一人约二十有余,飞奔而来,便让霍昭招呼众人收拾东西,准备继续赶路,关羽便独自纵马上前,待关羽勒住马匹,持矛问道;“你是何人?可愿通姓名?”
此人见关羽如此问道,便拜伏于地道:“我不是拦路之贼,我籍贯荆州襄阳,家中本世为沔南冠族,姓廖,名淳,字元俭,因前番之乱一路流落至颍川,而后与族中长辈落居于颍川,不过我负了家中长辈之期望,遂改名为化,将军称我廖化即可。”
关羽先听其为沔南冠族,便知马前之人不可能是拦路之贼人,但当今已是乱世,仍需小心行事,便继续问道,“既为荆州襄阳人,何不带着人马返家,反而是于此地和拦路强贼厮杀。”
“将军容禀,自从和族中长辈流落颍川,便失了过所,大小关卡皆不能过,又逢长辈过世,只能盘桓于此,自当朝司空与大将军袁绍开战以来,好好的道路上,却多了这些拦路强贼,本地乡长曾与我约,只要不有拦路强贼,便为我发过所,无奈只能散尽余财,招募人手减除这拦路强贼,若将军不信,可随我往乡中一问便知。”
关羽也渐渐有几分相信,非世居之人,本地乡长是轻易不愿与其过所,看来附近这拦路强贼颇多,又见廖化只带了数十人便将此前拦路之贼尽皆杀死,颇喜廖化之勇,但人心诡诈还须得一试便问道,“既然如此,我这有过所一封,你可愿与我同行,待我赶至河边,便将过所与你,你自可归家,如何?”
廖化听得此言,亦是高兴,这些日子他不停的剪除拦路强贼,可杀完一伙,又会冒出来一伙,其巢穴不毁,也不知何时才能剪除干净,又想到自己与乡长所约,连忙道:“将军厚爱,我本愿同行,可我与乡长有约,要剪除这拦路强贼,贼穴一日不毁,这拦路强贼就一日剪除不了,所以不能与将军同行,还望将军恕罪。”
关羽一听还知道守信,那不妨带其一同上路便道,“不必如此,我既然邀你上路,自当替你剪除这拦路强贼,你且告我这拦路贼穴于何处即可,我替你破之。”
廖化听闻亦喜道,“多谢将军,将军有所不知,这拦路强贼,听闻乃是溃兵,为首之人名唤杜远,四月时便在左家岗聚众五百余,我于五月之初便开始剪除至今,如今当还有百二十人,因我人少,只得每次待这拦路之贼出来时再行剪除。”
关羽暗自思量一二,便唤来霍昭嘱咐道:“昭儿,你且领你一众好友兄弟缓行左家岗,我率军士和廖化且先行一步。”
听到关羽嘱咐话语的霍昭,心中却是瞬间了然关羽话中意思是啥,便行礼道:“叔伯父且去,侄儿自领好友护持车架赶往左家岗。”
关羽也不耽搁,随即便招呼士兵准备带着廖化杀往左家岗,剪除拦路之贼,霍昭见关羽远去,便继续招呼众人护持车架前行。
不久便听见自家姨母收起帘子唤自己过去,霍昭将马交与徐仲牵着,便上了车架,在车架外问道:“姨母唤昭儿何事?”
卫姝便直言问道:“关将军领军士为何突然前行,今日我等又当宿在哪里?”
“姨母放心,关伯父领军士前行,当是前往左家岗剪除强贼,今日我等可能便会宿在左家岗了。”
“那就好,你且继续护持车架,姨母就不打扰你了。”
霍昭也不含糊拱手行礼道:“姨母是见过昭儿之勇的,所以请姨母放心!”
车架内的卫姝一听这话,也不好多说什么,但是霍昭的话却是引起了甘、糜两位夫人的好奇,便问道:“姝儿,昭儿有何勇武,可能为我等解惑。”
卫姝也不好推辞,便将霍昭在洛阳干下的事一一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