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课间的休息时间,陈狗子和杨阿财躺在教室后头的茅草垛上,就像昔日里在流民营里的场景重现。
陈狗子手中拿着一个橘子,上头有一只蚂蚁正在轻快的爬行,眼看着就要爬到顶端,陈狗子就慢慢的把橘子又倒了过来。
小蚂蚁浑然未觉,没有丝毫停顿的继续往前爬。
“我现在相信地是圆的了。”陈狗子说。
杨阿财口中嚼着一根秸秆,眼睛看着天,听到陈狗子的话才笑骂道:“蠢狗,少爷老师不是说了吗?月亮上的影子就是地的形状,要不是圆的哪里会有月牙。”
陈狗子没理他。
杨阿财又道:“那几天好几个同学都半夜爬起来看月亮,对着画,连画好几天,果然月牙的样子都不同,就你自己不肯起来……唉?你怎么还有橘子!我明明看到你吃了两个!。”
杨阿财说着话就看见了陈狗子手中的橘子,立马就变得很愤慨,大声质问道。
陈狗子呵呵笑的得意:“中午分完之后剩下了一个,红妮就多给了我一个。”
“好啊!我还特意问了她有没有多的,她都说刚刚好!现在又多出一个给你了!”杨阿财非常激动,连滚带爬的从茅草垛上站起来。
“一人一半!”杨阿财伸出手要求道。
陈狗子:“不给。”
“那明天跑步的时候我不带你了,把你一个人扔在最后边。”杨阿财威胁到。
因为之前腿上伤的很厉害,陈狗子缺席了很久的晨跑,现在其他人都跑习惯了,他就有点跟不上速度,总是一个人落在最后头。
杨阿财怕他丢脸,就有意放慢了速度陪他吊在后面,这份深情厚谊现在到了要回报的时候了。
陈狗子在橘子和丢脸之间思索了一会,终于还是点头答应了,不过……
“等会再吃,你再去找只蚂蚁来,我还没弄明白,想看它俩一起爬。”陈狗子说。
杨阿财答应一声,连忙弯下腰在草垛边边寻摸了起来。
一小会之后,杨阿财感觉自己的眼睛都快花了,终于在一根青草叶子上看到了一只,他连忙用手指给它捏过来,回头却看到地上有几块橘子皮……
“好你个陈狗子!我跟你拼了!”杨阿财怒不可遏,一个恶狗扑食就抓住陈狗子厮打起来。
两人闹了一会没力气了,这才气喘吁吁的分开,杨阿财没占到便宜,只好把不满转移到了始作俑者红妮身上:
“等着,明天我要捉两只毛虫扔她身上,看她以后还敢不敢偏心。”杨阿财喘着气说道。
陈狗子嗤之以鼻,质疑道:“尽吹牛,她爹伍七那两拳头比你的脸都大,有胆量你就去试试。”
好的吧,因为方家农庄这里的佃户需要农忙,王助就把伍七的妻女凋了过来帮忙,女人专门负责做饭,红妮就帮忙给这些学生分饭菜和水果。
而伍七也刚好在王家货栈呆不下去了,他的薪水比别人高,伍七比其他伙计都要阔的事实终于瞒不住啦。
于是伍七也求了王大官人到方家农庄来做事,白天盯着这些学生不让打架,晚上还得起来好几次出去巡夜。
方家少爷说伍七这是保卫科科长,以后还得给他再配一个人,不然太辛苦了。
伍七倒没觉得辛苦,但也没拒绝,虽然和谁都没有说,但伍七还是对于自己将有个手下的事非常盼望。
杨阿财想到科长伍七那结实的身板和邦邦硬的拳头,刚鼓起的报复之心就这样熄灭了。
泄了气的杨阿财又重重的把自己摔到了茅草垛上,陈狗子嘴里还残留着橘子的甜味,眯着眼睛道:
“张顺是山东来的,他说他见过船从海上过来,先看到的就是一个尖,然后是船帆,最后才是船,就像少爷老师说的那样。”
“哦。”杨阿财就只哦了一声。
陈狗子不在意杨阿财的情绪,继续带着惊叹的语气描绘到:“少爷老师说,海比整个大明还要大,在船上可能好几个月都看不到人,看不到陆地,连鱼和鸟都看不到,就只有一艘船。”
杨阿财:“哦。”
“你不想体会一下吗?要是让我也出一趟海看一下这样的场景,死也值了。”陈狗子的眼中透着亮光,脸上满是无限的憧憬。
杨阿财也沉默了一下,摇头道:“四周都是水万一船漏了怎么办?游泳都不知道游到哪里去,我不想体会。”
“那你最想做什么?吃饭?睡觉?”陈狗子听了反问道。
陈狗子的话让杨阿财想到少爷老师说的“躺平”,忍不住歪嘴笑了一下。
杨阿财沉默了一下,忽然道:“我想种地,种少爷老师说的那种亩产几千斤的红薯和土豆,种它几万亩……不!我要把整个大明全都种上!”
好吧,杨阿财的雄心原来是想把大明也变成地瓜盛世。康某人:汝何故抢生意?
陈狗子听了杨阿财的雄心壮志,只说了一句话又给他浇灭了:
“你说的那两个都在美洲,那不还得跟我下海么?不在海上漂几个月怎么才能拿到种子?没种子你种个屁啊!”
杨阿财陷入纠结当中,就在这时候,他们看到少爷老师走出了农庄,跨上了一匹高大的枣红马,手中缰绳一甩就疾驰远去了。
两人目光跟了很远,良久之后,杨阿财带着羡慕的神色道:“我觉得少爷老师不像是大明的人。”
陈狗子盯着他等下文。
杨阿财说:“我家村子里的人,还有一路见到的人,城外流民营的人,从来没有少爷老师这样的人。”
陈狗子点头,道:“我也没见过,大明没有这样的人。”
方愈在方家庄给那些孩子上完课,一路疾驰回到了南院。
因为练习骑马不是很久,骑完一趟路程回来,觉得就像坐了拖拉机似的浑身的难受。
听说马术精湛的蒙古人能在马上吃饭,能在马上睡觉,还能在马上拉……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做到的。
方愈进了屋,就看到张天师他姑正在骗刘大锤吃丹药。
张芝然手中那颗叫做丹药的东西黑乎乎的,方愈隔着老远都能闻到一股焦味,张芝然却像闻不到,伸手就往刘大锤鼻子跟前怼。
刘大锤似乎不想吃,张芝然劝告说:“你试试,我炼了两天才炼出这么一颗。”
嗯,张芝然真把炼丹大业在方家安排上了,南院的后房里整日烟火不绝,空气中到处都是一言难尽的香气。
“你躲什么?这是丹药不是毒药,这里面有茯苓、五倍子、覆盆子,还有那颗老灵芝也在里面,都是好东西!”张芝然小心的举着丹药,耐心的介绍着配方。
……二伯藏了二十多年的老灵芝,刚刚送出去就这样没了?方愈:……
可能是听说这里面有灵芝草,也可能是为了报答张仙姑的赠符之情,刘大锤犹犹豫豫的,终于还是把这颗黑乎乎的东西给吞下去了。
张芝然松了一口气,然后用眼死盯着刘大锤。
刘大锤表示除了喉咙被硌的有点疼,其他的没什么反应。
“那是丹药还没发作,别着急,你先坐下在这等会。”张芝然很热情的把他拉到椅子边。
还要发作?
刘大锤听了脸色有点白,坐在椅子上只觉得心中打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