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嬷嬷嗫嚅含糊着，红茭有些不高兴。

“咱们都是主子的心腹，有什么话不能明说”

成嬷嬷干脆告诉她：“是想男人了”

“王爷不是在府里么，只是有些忙，又不是见不着面”

成嬷嬷老脸通红：“别问了，你一个姑娘家家的”

红茭还是不明白，这与姑娘不姑娘有什么关系。

闷闷睡过去，她居然梦见王爷登基。

明黄的龙袍上五彩金龙，龙腾虎跃祥云飞天，洁白的玉冠镶着硕大的东珠，赤金九龙簪紧扣发髻。

摄政王立在高高的台阶尽头扫视群臣。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

王妃随后出来，毫无意外穿着凤袍，与王爷携手共享江山。

画面一转，自己竟也穿着华美宫装。

流光溢彩的湖蓝杭缎绣满洁白玉兰，紫色束腰盈盈一握，趁得腰身纤细。

训练有素的宫女捧上紫檀木托盘，红布掀开，里面是一整套赤金红石榴石的头面。

红茭眼前一亮。

这正是主子妆奁柜里一直珍藏的那副，她看见第一眼就惊心动魄，幻想自己哪一天也能戴一戴，就是死也值了。

内心深处的愿望就这么实现。

她激动地看着象牙白的铜镜里，宫女为她一点点簪好发钗发冠。

她们跪在地上，额头贴着地面。

“吴妃娘娘，这幅妆容您可还满意？！”

红茭又是一惊。

自己本姓吴没错，可她什么时候成吴妃了？

摄政王、登基、吴妃……

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她瞬间明白其中关键。

自己跟了摄政王。

摄政王英明神武，穿着龙袍站在九五至尊的位置，仿佛上天降临的神衹。

这样的男人天上仅有，地上绝无。

脸颊烧了起来，心脏扑通通乱跳。

电闪雷鸣的感觉袭遍全身，红茭整个人蜷缩在一起，飘飘悠悠，似欲成仙。

——

次日，王妃回娘家。

王府宅院自打王佑宗外放，门庭冷落下来。

若非宫里还有皇后，恐怕这样的奢华宅院也住不得，就得变卖搬走。

即便没搬走，府中也变卖了一多半的奴仆，很多庭院无人打扫，长满荒芜杂草。

穿过前院，看着父亲昔日门客盈门的书房竟杂草遍地，王湘君眼泪就下来。

后院也与往日不同，祖母的院子尚可，母亲的院子，竟连個守门的都没有。

一路进到内室，通共见了三个像样的侍婢，昔日熟悉的面孔，一个也不剩了。

“她们到了年岁，就都放了出来，这些都是新买的”

王夫人笑容里带着苦涩。

高门大户的奴仆也分三六九等。

最高等的世家用的奴仆尽是家生子，几代人都在府里管事，上到主子跟前下到田庄铺子。

主子自会教他们认字算账，走出家门个个抵得上账房先生。

丫鬟们也都是得脸的，服侍过主子夫人的大丫环，能嫁到商户里当正房太太。

总之，这些人家人丁兴旺，鸡犬升天。

而次等的大户人家的奴仆，就是老了就发卖，再买新的。

这些奴仆多是穷人家出身，自小穷怕了，很难遇到好的，小厮们大多好色，吃喝嫖赌，丫鬟笨手笨脚不知廉耻，行动没规矩。

王家，已然从上等人家沦落为次等。

“倒个茶磨磨蹭蹭你做这幅样子给谁看”

王湘君火大，那丫鬟穿红挂绿，描眉抹腮，肩膀上还带着披挂，哪里有干活的样子。

“换身衣服再上来，别叫我再看见你这副做派”

那丫鬟扭着腰肢挑眉，柳眉倒竖语气很不屑。

“一两银子的月钱，主子还想要什么样的伺候，看不上奴婢您再找好的去呀，牙婆那里三两五两多得是，又懂规矩又知书达理”

“要不是主子时常赏些好衣裳，我断然是不留在这儿的”

柳枝快把眼珠子翻白，一甩手就要撂挑子。

王夫人赶紧劝和。

“好了好了，柳枝你先下去，王妃她不是那个意思”

王夫人好生打发。

柳枝才扭着腰身风骚离开。

王湘君惊愕看着，直到背影消失不见才怒问。

“娘，咱们家竟到这个地步了？”

“你父亲在外任过得苦，写信要了三回银子了，说要打点关系买宅置地，他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我和你祖母也用不了那么些人，就都发卖了，凑了三万银子给他送了过去”

王湘君：“您为什么不告诉我？王爷他……”

提到王爷这才想起此次来的目的。

打发走所有下人，好一通诉苦，王湘君伏在母亲怀里呜咽哭泣。

“不知道什么原因，女儿总觉得王爷的心思不在我这儿”

王夫人脸色渐沉，别过脸。

“当初娘百般劝阻，替你选了好几门亲事，各个都是性子敦厚的好儿郎，你偏偏看不上”

“摄政王自小风流，醉仙楼如意坊的常客，他怎么可能会对哪个女子动真心”

“太子已亡，朝中大臣力推他上位，将来你就是皇后，要容纳后宫佳丽三千”

“高处不胜寒，至高无上的背后藏着无穷无尽的泪水，我的女儿，你的苦还在后头”

王湘君咬唇，显然也吓着了。

“可他说过会永远待我好，将来他登基为帝，便会与我携手江山”

王夫人都被气笑了。

这种话也有人信？

怨不得别人，只怪她自小惯着她，让这个女儿天真无知，经不起男人几句漂亮废话。

“娘没办法”

王夫人起身缓缓开窗，目光落在偌大荒芜的庭院。

“实话告诉你，这个宅子也要卖了”

“太大无人打理，池水发臭，庭院杂草荒芜，鸟雀搭窝，夏天蛇虫鼠蚁出没，冬天又太空旷”

“这可是王家祖宅，前后住了百年的祖宅！”

“那又如何？”

王佑宗糊涂，王老夫人糊涂，王夫人可不糊涂。

新帝忌惮王家，趁现在还有回旋的余地，赶紧退步以求自保方为上策。

真到那不可开交之日。

王家的下场，又比当年林家好多少？

功高震主，树大招风，月满则亏水满则溢，这个道理所有人都懂，能做到的确实少数。

“皇后娘娘呢？娘可考虑过宫里的皇后娘娘”

王夫人挺直身子，目光冷绝。

“皇后早已不管事，现在宫里，是孟妃娘娘在管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