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腊登高而望,只见所向披靡的方杰正在带头冲锋。
一名急于立功的西军左手持盾、右手举刀,试图拦下方杰。
然而,方杰只是一个回合便将其斩于马下。
“儿郎们,随我来!”
官军匆匆赶来,战阵未成,正是骑军突击的大好时机。
若是给了西军列阵的机会,再想获此良机可就难了。
“哒哒哒!”
一名又一名太平军竭力靠拢而来,数量很快突破了两千骑。
西军阵后,一名名弓手将长弓拉满,锋利的箭矢在阳光下显得分外耀眼。
忽而,一枚黑黝黝正冒着烟的物事从天而降,陡然炸裂。
“轰!”
一时间,不知多少弓手被炸了个粉身碎骨。
“中了!凌总管中了!”
在不远处的一处土坡上,“轰天雷”凌振指挥两名副手正清理着炮膛。
此番北上,凌振带了三尊火炮,为的是验证火炮的性能。
如今来看,火药的威力尚可。
“快,趁这机会多发几炮!”
火炮刚刚投入使用,一直由凌振负责校准。
眼下,瞧着火炮正中目标,炮队的几人都是精神大振。
“点火!”
炮绳拉动,“放!”
两侧的炮手早已蹲在地上,捂住了耳朵。
“轰!”
碗口大小的炮弹呼啸而出,瞬间便落入西军的弓手之中。
与霹雳火箭相比,火炮的威力更大,取得的战果也更是惊人。
一时之间,残肢断臂冲天而起,从未遭遇过如此阵仗的西军惊呆了。
贼人使的什么妖法?
这时,四周的山林中陡然冒出大量的烟雾。
“杀、杀、杀!”
喊杀声、金鼓声、号角声愈来愈近,一时间,不知有多少太平军围攻而来。
“轰!”
“轰!”
“轰!”
火炮又一次落入西军阵中。
陡然遭此变故,原本便勉力支撑的西军顿时出现了逃兵。
负责督战的西军将带头逃窜的军士一一杀死,然而,不等他们缓过神来,更多的溃兵已经冲了过来。
“折可求已死!杀!”
为了进一步扰乱军心,不少太平军已然大吼大叫起来。
前头的折家军不知真假,顿时望向了大纛的方向。
兴许是巧合,一枚从天而降的炮弹瞬间削断了旗杆,就在折可求所在的位置发生了爆炸。
大纛断裂,主将不知生死,这一次,西军彻底慌了。
督战队还想以杀止溃,然而,成百上千名溃卒根本不买账,为求生路,绝望之下甚至有人奋起反抗,瞬间将督战兵砍倒在地,身后的溃卒见状有样学样,杀死了一名又一名督战兵。
一双双硕大的脚掌从督战兵的尸首上踏过,而后很快便往后方逃去。
“快,只管呼喊,莫急着上阵,将军说了,吓到官军也算咱们的功劳!”
自龚县赶来的太平军并未加入战场,而是听从邓元觉的吩咐潜伏在四周的山林中,并制造出千军万马的迹象。
“用力击鼓、吹号!今日败了西军,回去人人有赏!”
风从山林中呼啸而过,顿时造出一种千军万马上阵厮杀的声势。
西军彻底乱了,即便侥幸未死的折可求也未能止住溃败。
这时,火炮已经排不上用场了。
三尊火炮功成身退。
作为火炮的制造者,凌振急忙清理炮管,甚至连手指被烫出燎泡也不管不顾。
“好宝贝,真是争气的好宝贝!”
凌振喃喃自语,早在上梁山之前,他便是东京甲仗库副使炮手,后来,无奈落草为寇,一身本领无处施展。
本以为这一辈子就这样庸庸碌碌地过去了,谁曾想,吴王方腊竟然对凌振委以重任,将制造火炮的差事交给了他。
几個月下来,凌振没日没夜在研制火炮,如今,功夫不负有心人,“太平炮”一炮打响,为击败西军奏响了胜利的号角!
“西军已败,杀敌!”
终于,邓元觉下达了追击的命令,于是,刚刚换过劲来的太平军再度埋头冲锋。
折可求未被火炮炸死,却险些被不战而逃的部下气死。
只是一小会的功夫,折可求便亲手斩杀了十多名溃卒。
然而,已然被火炮吓破胆的溃卒根本没当回事,他们甚至裹挟着折可求一路溃逃。
两万名折家军丢盔卸甲,争先恐后地逃离战场。
逃,逃的越远越好!
呼吸声与脚步声混杂在一起,汗水与血水凝结成一处。
折家军已经许久未曾经历过如此溃败了,就算是面对西夏人,坐守坚城硬寨的折家军也没有这么狼狈过。
本以为这一次十万大军东征方腊,一定不会再有疏漏。
谁曾想,意外偏偏发生了。
溃逃的西军丢下了尊严,扔掉了武器,夺路而逃。
两万名西军硬是被数量远逊于他们的太平军赶鸭子一般追出十多里外。
要不是种师中见势不妙,派人予以接应,只怕方杰还不会鸣金收兵!
好端端的一场复仇之战打成这副模样,折可求只觉得羞愧难当。
要知道,临行之前,姚平元明明已经提醒过了,太平军不可小觑,可一心复仇的折可求压根没放在心上。
这一仗败在哪里?
不光是威力巨大的火器,那些从天而降的火器虽然威力无穷,但数量并不多。
也不是输在骑兵对阵上,在西北边境,西军长期与西夏对阵,对方的骑军虽然勇猛,但与西夏让比起来还是略有不如,只有为首一员大将勇不可挡,即便是在西夏让中也不常见。
然而,这些都不是西军战败的原因。
是了,是那股舍生忘死的狠劲!
短兵交接时,太平军视死如归,根本不惧死亡。
正是这种不惧死亡的锐气击退了折家军,让折可求颜面扫地。
天色渐暗,数里长的道路上,官军丢下了两千多具尸首,甚至还有三千多人被俘。
种师中心中诧异,“折可求,你遇到多少贼人?”
“万余贼人骑军,还有数千步卒!”
“你明明有两万精锐,为何会败的如此之惨?”
种师中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其中的关窍。
要知道,折可求可是沙场宿将,连他都一败涂地,太平军究竟使出了什么莫法?
“相公,贼人有一种火器,每一发能炸死炸伤六七人,更重要的是射程极远”
种师中吸了皱起眉头,“仅仅如此?”
“太平军锐不可当,傲气十足,他们甚至不怕死!”
种师中将信将疑,世上还有不怕死的人?
“千真万确!”
种师中将信将疑,吩咐折可求好生休息,而他决定明日率军开赴龚县。
如果太平军没有逃,那便围城强攻,也好让这些贼人见识见识真正的西军是何模样。
翌日,天刚蒙蒙亮,种师中所部人马便吃了早饭.
待数万大军来到龚县城外的时候,只见城门四开。
经过一番询问,才知道太平军早已经撤走了。
“追,去兖州,方腊一定在兖州!”
数万官军浩浩荡荡,直往兖州而去。
这一次,大军开赴的路上,方杰不时出兵滋扰。
西军对其恨之入骨,可没有足够战马的他们只能任由太平军猖狂。
数十里的路足足走了四个时辰,过了晌午,西军的一部人马才先行抵达兖州。
这两日,兖州内军民上下一心,早已将破损的城池一一修缮完毕,并补充了损耗的城防利器。
如今,两万人马严阵以待,静候西军抵达。
种师中抵达之后,并未仓促攻城,确定两万太平军都在城中之后,种师中决定翌日攻城。
随着时间的流逝,西军主力逐渐抵达兖州城外。
为了防止太平军出城夜袭,种师中特意抽调了数千兵马彻夜未眠,随时警惕。
然而,提心吊胆的一夜过去了,太平军却压根没有出城的动向。
西军讲究列阵而战,为此,他们丧失了机动力,却也换取了足够的防御力。
不过,西军一场战斗就需要消耗数万支箭!
至于武器盔甲、干粮、肉食的消耗更是一个天文数字。
大军驻扎,需要源源不断的辎重供应,只有物资充足了,西军才能心无旁骛地上阵厮杀。
一番商议之后,种师中决定筹备一番,明日攻城!
就在西军与方腊的太平军在兖州对峙的时候,远在数千里外的燕京城,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怒火中烧,“废物,蠢货!一万名大金精锐竟然全没了,银术可该死!方腊该死!”
完颜宗弼是阿骨打的儿子,此时,听到皇帝发怒,他大声说道:“必须血债血偿,让汉人知道咱们大金国的厉害,父皇,某愿出兵南下,让汉人付出代价。”
阿骨打很快冷静下来,“金兀术,你想怎么做?”
“杀过去,从北杀到南,抢他们的钱财、女人,杀他们的男人!”
“辽国未灭,我这里抽不出太多的兵马了”
“父皇,不是还有辽国降军马吗?把他们交给我!”
“辽人可用?”
金兀术信心十足,“父皇放心,儿子自有把握!”
阿骨打板着脸,“那好,我给你三千女真精锐,再给你三万辽人俘虏,我只有一个要求,带方腊的脑袋来见我!”
“得令!”
金兀术出了大殿,二太子完颜宗望便追了上来,“四弟,我有一个建议不知你要不要听一下?”
金兀术咧嘴大笑:“二哥,有什么话直接说就是,咱们女真汉子可不能学汉人那么虚伪!”
完颜宗望正色道:“我部落的商队曾经跟方腊的人接触过,也曾去过江南,那里奢华无比,如果可能的话,到江南一定可以大捞一笔!不过,一定要小心方腊的太平军,听说方腊已有十万之众,他们连续击败了宋军,不可小觑!”
金兀术神秘一笑:“二哥,实话告诉你,我并不打算与方腊厮杀,我要去汴京!”
完颜宗望皱起眉头,“大金与大宋还有盟约,你要攻宋么?”
金兀术重重颌首,“二哥,我只是要向宋人皇帝讨要一个说法罢了,明明是他们邀请我们南下剿匪,可现在,我们折损了一万兵马,那赵佶肯定要付出代价,否则,咱们女真好汉岂不是白死了?”
完颜宗望微微颌首,“这倒是师出有名,可如果赵佶不买账呢?”
金兀术放声大笑:“二哥,咱女真人什么时候做过亏本的买卖?赵佶不同意,那咱们就自己动手,大金国还缺不少奴隶,劫掠几十万丁口过来一定可以缓解燃眉之急!”
完颜宗望又想出一个毒计,“要不要与西夏商议一番,一同出兵?”
金兀术沉吟片刻,“不必,西夏人就是一群野狗,如果看到机会,不用提醒他们也会群起攻之的。”
完颜宗望拍了拍金兀术的肩膀,“四弟,放手去做,父皇那里我去给你解释。”
金兀术原本抱着先斩后奏的念头带兵南下,现在,既然有二太子背书,那自然是极好的。
兄弟二人寒暄过后,金兀术当天便带兵南下了。
三千金兵看守三万辽兵,听上去有些天方夜谭,其实,眼下的辽兵已经完全被金兵吓破了胆。
长久奉行汉化政策的辽国,军队的战斗力一日不如一日。
如果是与太平军硬碰硬的厮杀,辽兵说不定会战前哗变。
可现在,金兀术说的很清楚,此番是去宋国讨要说法的,对手也不是太平军,而是宋朝的官军。
既然是宋朝的官军,那就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一直以来,辽国没少跟宋人打交道,在他们看来,即便是宋人自诩为精锐的西军,实际上与辽人也是半斤八两。
至于宋人皇帝嘛,那更是软蛋。
说不定此番有惊无险,甚至可以讨要到一笔不小的好处!
抱着这样的念头,三万辽人骑兵顺顺当当地听从金兀术的吩咐。
南下!
找宋人的麻烦,这样的差事何乐不为!
三日之后,三万大军抵达宋金边境。
金人再度寇边,宋军上下颇为紧张,一时间,烽火连连。
金兀术打马前行,“前方的宋人听着,某乃大金国皇帝四子金兀术,此番是为宋金盟约而来,我大金在宋国折损了一万精锐,大宋皇帝可有说法?”
守关的宋将面面相觑。
金人是来找茬的?
宋金是盟友不错,可金人在北地烧杀劫掠,他们死光光,不少人还拍手称快呢。
只是,眼下对方寻隙。这可如何是好,守关的兵马总共不过两千人,如何是金人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