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轰轰！”

霹雳火箭依旧是克敌制胜的法宝。

官军虽然垒了营寨、掘了壕沟，可是，匆匆赶制的木质栅栏在火药的爆炸下纷纷解体。

没多久，杨再兴便迅速突破了外围栅栏，官军的第一道防线触之击溃。

只听见太平军的喊杀声直冲云霄，第二道、第三道防线的官军受此威胁不待折可求发令便下意识领军上前。

刹那间，杨再兴便遭遇重重之敌。

见此情形，折可求身边的官军顿时松了一口气，他们觉得大局已定，杨再兴不可能突破重围。

只要进攻受阻，一旦小种相公调派的兵马顺利来援，等待对方的必然是一场惨败！

众人之中，唯有登高而望的折可求脸色急变：“传令，各部不得擅动，不得擅离职守，不尊将令者斩！”

众将不知所措，大为不解。

然而，折可求的军令尚未下达，一支骑军便陡然出现在大营东南方向。

为首一将正是身披红色大纛的方杰！

方杰选择的突破口正是官军被杨再兴所部人马所吸引后，防御阵势中出现的一个缺口。

这处缺口宽度不过三丈，出现的时间也很短暂。

然而，这一处缺口很快被藏身步卒身后的方杰所发现。

这时，步卒让开通道，骑军纵马而行。

没多久，方杰一行便抵达折家军的营寨外。

所谓的营寨只是在外头堆了一圈木栅栏，在官军稀疏的箭雨下，前头的几十名太平军手持钩鎌枪，齐齐发力，瞬间便将栅栏拉出一个缺口。

于是，骑军自缺口处一拥而上。

近千斤重的高头大马猛烈撞到了官军身上，当即血肉横飞、惨叫连连。

一时间，武器与盔甲的撞击、兵器与兵器的碰撞声接连不断，仿佛巨浪拍岸一般，迸发出轰然巨响。

在滔天的声浪中，闻讯而来的官军根本无法阻拦，一名又一名官军横死当场。

方杰横戟立马，所向披靡，随行充当先锋的军卒更是悍不畏死，此情此景直骇得人心惊胆战，更有甚者拔腿就逃。

敌进我退，太平军得势不饶人，直杀得官军丢盔卸甲，而方杰纵横睥睨，手下无一合之众。

此处前军一败，溃军很快便冲击到折可求的中军方阵。

“冲阵者死，绕开本阵！”

若不是折可求果断下令，击杀了无头苍蝇一般的溃卒，只怕不用太平军冲阵，中军也被裹挟的乱了针脚。

方杰这一冲，杨再兴面临的压力骤减，适才还张牙舞爪，试图围功的官军瞬间阵脚大乱。

要知道，官军只有依托阵势才能发挥出超强的战力，他们始终是一個整体，一旦左右两翼出现溃败，仅靠中军一路非但很难取胜，反而有可能落入孤军奋战的包围圈！

“杀、杀、杀！”

杨再兴有着极其敏感的战场嗅觉，眼瞅着官军六神无主，当然要痛下杀手！

片刻之前，折可求依旧心存信心，他认为自己背靠中军，又有营寨所依仗，就算前军不支，可还有两路兵马从旁侧翼。

谁曾想，方杰的五千精骑竟然躲在步卒之后，窥到破绽便发动致命一击。

转眼间，大营两处受敌，抵挡不住的前军瞬间崩溃，动乱迅速蔓延开来。

方杰之勇，折可求深有感触，他知道对方是方腊的侄子，而且素有勇武之名，可他不相信，随便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军将都能像方杰这般，杀人不眨眼！

今日，只要中军不败，坚守到援军到来，一切还有翻盘的可能。

折家军还没有败！

折可求阴沉着脸，挥刀大喊：“摇旗、击鼓！中军不动如山，后军前压，稳住阵脚，只要坚持下去，贼人必败！”

“咚咚咚！咚咚咚！”

急促的战鼓声变换的鼓点，瞬间将军令下达。

折家军毕竟久在边关，即便前军溃败，可他所在的中军依旧能够扼守战阵，遵令而行，这是极其难得的。

折可求麾下大将许虎带着百余骑守在步卒身后，既作为督战队，也作为预备队。

此时，忽见一队骑军疾冲而来。

步卒阻拦不住，很快便被骑军冲出一个活口。

一杆“杨”字大旗烈烈飞舞。

许虎退无可退，仓促进顾不得示警，只是挥舞着长刀便试图拦阻。

然而，对面的杨姓大将只是挥起长刀，只一击，那锋利的刀锋已然斩断了许虎持刀的手腕。

随即，刀势不减，径自砍破了许虎的甲胄，切开了他的胸膛。

人借马力，马助人威。

这一刀劈砍，看上去甚至有千斤之力。

“噗哧！”

断成两截的尸首扑倒在地，鲜血四处喷溅。

许虎一死，原本便勉力支撑的官军哪里还敢再战？他们三五成群，大呼小叫，只为了尽快逃离此处。

“此人之勇武不逊于方杰！”

官军大惊失色，嘴里道：“将军，速退！”

有亲卫急忙攀上辎重车，顾不得折可求反抗便将其扯下了车。

慌乱间，折可求咬破舌尖，话未出口，嘴角已然溢出鲜血，“都他娘的站好了，不要慌！”

话虽如此，可折可求每说一句话，嘴里都会喷出大量的鲜血，这一幕不禁让人心惊肉跳！

适才，折可求登高而望，看到杨再兴行云流水一般的突击，他的每一次进攻都显得恰到好处，每每击在了阵列的关键要害，要么斩杀指挥的军将，要么便砍断将旗。

一旦目的达成，杨再兴又会适当的放缓前行的速度，一方面是为了驱赶溃卒，将恐慌的气氛进一步渲染起来，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汇合后方的步卒，两者稍作喘息。

实际上，杨再兴所部人马可谓步步为营、稳扎稳打，然而，在官军眼中，只觉得太平军势如猛虎，根本无可阻拦。

西军并非寻常贼寇，他们极为仰仗阵势，而军阵需要为数众多的大小军将。

一旦军将身死，没了主心骨、丧失方向的官军便慌了手脚。

这时，杨再兴便驱赶着溃卒往前冲锋。

若是前方有弓弩出现，杨再兴又会适时避在步卒身后。

有的人天生就是战场上的主角，他们的出现就是为了打破常规，制造出意向不到的奇迹。

于是乎，就在兖州城内士绅、小吏的注视下，太平军势如破竹，官军败了！

折可求目光狰狞，砍杀了数不尽的溃卒，然而，他的中军已然彻底暴露在方杰、杨再兴的围攻之下。

面对劈波斩浪而来的夹击，官军彻底失去了顽抗的勇气。

折家军，一败，再败！

这就败了？

这还是大宋所仰仗的强军吗？

良久之后，刘全叹息道：“太平军锐不可当，两员上将更是吕布在世，官军不能及也！”

一众士绅面面相觑，他们瞬间意识到，原来太平军的实力超乎想象，便是严防死守的官军都不是他们的对手。

这样一来，小种相公还能收复兖州吗？

之前还对种师中充满信心的兖州士绅都有些慌了神，这一次，若是官军败了，这大宋天下还有救吗？

折可求不接受失败，也不愿意失败，如果再度失败，折家军甚至可能在西北再无立足之地。

无论如何，这都是折可求无法接受的事情。

于是，折可求大声怒吼：“放开我，我要与他决一死战！”

事已至此，西军上下都看透了折可求的打算。

“将军莫急，稍安勿躁！”

一众亲卫一边应承着，一边脱下折可求的甲胄，为其换上寻常军士的戎装。

此时，折家军所在的营帐彻底为太平军所迫。

万余兵马大溃！

军卒们无头苍蝇一般往后奔逃，生怕下一刻就被太平军追上来。

这一幕，再度让兖州诸人念头千转。

方腊瞪大了眼睛，试图在败军中找出折可求的身影，然而遗憾的是，刚才还显眼无比的折可求消失了！

没找到折可求，却看到杨再兴吩咐军卒砍断了“折”家军的大纛。

“轰隆隆！”

随着粗大的旗杆倒地，原本心思各异的兖州众人顿时欢呼起来：“太平军万胜！西军败了！吴王万胜！”

这欢呼声传到了城下，正在竭力攻城的西军耳中，就连之前还在暴动的官军俘虏都沉寂下来，他们意识到，官军可能又要败了，否则的话，城头的那群墙头草不会这么快便完成义无反顾的转向！

于是，忽而有一名降兵大声叫嚷：“某要入伍，某想清楚了，太平军才能救天下，我要与朝廷势不两立！”

城上的商贾、士绅受此提醒，当即有人大喊道：“太平军壮哉！兖州无忧矣！为表谢意，某愿进献十头牛！”

“某愿进献一百只羊！”

……

商贾、士绅纷纷表态。

“刘全，你且过来！”

方腊唤过刘全，示意对方靠近一些。

太平军攻破兖州的时候，刘全是第一个舍弃钱财之人，而且他平素扶贫济困，是兖州出了名的大善人！

“之前你在兖州做什么买卖？”

刘全不明所以：“主要是酒水生意、药材生意！”

盐、酒、铁这都是大宗暴利买卖，刘全能够染指其中之一，说明他有不错的手腕。

“这样吧，日后烧刀子准你在兖州独家售卖，而且免你第一年的税赋！”

刘全大喜，自从太平军的烧刀子横空出世之后，这款粮食酒瞬间风靡各地，在很多地方甚至有价无市，不知多少高官贵族，为了这一口酒水舍上千金！

眼下，方腊金口玉言，刘氏兴旺只在朝夕之间！

“多谢王上，日后，兖州刘氏便是王上的马前卒！”

事已至此，再不表态就有些不识抬举了。

方腊给出的条件太过丰厚了，足以让一个穷苦之家瞬间成为富甲一方的大户！

这番表态之后，刘全感受到背后诸人射来炽热的目光，但他完全不在乎。

刘氏已经彻底跟太平军绑到了一处，嫉妒也好、憎恨也罢，刘全甘之如饴！

随手又布下一招棋子，方腊心情极佳，本以为杨再兴徒有勇武，不擅长大军作战，谁曾想，初次执掌五千大军的他便展现出绝佳的天赋。

只看今日，有奇袭、有配合，有冲杀、有后退，杨再兴并非简单的匹夫之勇，而是将个人的勇武与军阵的配合发挥到了极处。

刚才这一仗，杨再兴亲自屠戮的军卒并不多，只不过，他每一次出手都是奔着官军的军将去的。

每杀一人，都会引起一片骚乱。

什么是万人敌？

杨再兴便是万人敌！

这等将帅之才能够襄助太平军，简直是邀天之幸！

为了呼应杨再兴，为其减轻压力，方腊下达了一个出乎意料的命令：“来人呐，开城门，杀官军！”

此时，杨可世所部人马正在填充护城河。

后军的躁动，杨可世清晰可闻。

折家军在西军当中也算数得着的强军，在所有人看来，即便面对数倍于己的强敌，依托营寨的折家军也可以从容应对。

因此，杨可世并未过多留意，反倒是将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如何破城上。

看的出，围绕这座兖州城，前几日官军与太平军发生了一场大战。

即便太平军修缮了一番，可城头上斑驳可见的伤痕还是彰显出了战斗的激烈。

如今攻守之势易传，官军有人数之优势，只要上下一心，攻破城池只是时间问题！

杨可世心存乐观，然而，中军的种师中却心急如焚，他看的很清楚，折家军已经完了！

若非官军各部营寨并不相连，只怕溃军已经冲到了中军大营！

“折可求，废物！”

从开战到现在，总共不过两炷香的时间。

也就是说，折可求连半个时辰都没坚持到！

就算是一万头猪舍命攻击，只怕也能坚持半个时辰。

种师中一腔怒火无从发泄，“传令，溃卒不得冲阵，速速到两翼重整军势，违令者杀无赦！”

“中军做好迎敌准备，贼人气焰嚣张，一定会前来冲阵！”

“再去通秉杨可世，城内的贼人很可能出城反击，让他定要做好准备！”

……

不得不说，作为一军主帅，种师中确实有其独到之处。

只可惜，种师中遇上的敌人是方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