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枪兵动作整齐划一、一举一动俱是千锤百炼的模样,而刀盾兵同样非同凡响,他们以守代攻,硬是不落下风。
不过,刀盾兵的指挥官显然更有耐心,一炷香的时间之后,面对乌龟壳一般的盾阵,长枪兵颓势尽显。
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刀盾兵即可转守为攻,将精疲力竭的长枪兵一举拿下!
看到这里,卢俊义心中忐忑,他知道,自家皇帝可是懂得战阵厮杀的。
像今日这般简单直接的碰撞,不知能否让皇帝眼前一亮。
一直以来,了尽快形成战力,河北军的训练一向更为务实。
除了必不可少的队列训练之外,其他的一切准备都是为了战场上克敌制胜。
雄州毗邻燕云十六州,更是频繁遭遇金人袭击。
在这样的地方,军卒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形成战斗力,如此一来,方能在最大程度上杀伤敌人、保全自己。
也许与太平军老卒比起来,河北军的作战技巧差了不少,然而,他们的战斗意志、战斗纪律却相当不错。
对此,方腊自然是满意的,他对卢俊义说道:“如果河北兵马俱是如此模样,何愁燕云不复?”
这可是极高的赞誉!
更是对卢俊义数月以来的认可。
“圣上谬赞了,末将也只是在摸着石头过河,若有疏漏之处,还请圣上以及诸位同僚不吝赐教”
方腊摇了摇头:“无需自谦,今日之演武,着实令人大开眼界。卢爱卿,你与金人接触较多,你认为,若要收复燕云,需要多少兵马?“
”圣上,取燕云易,守燕云难,若要攻下燕云,五万大军即可成事,可若下在金人的强攻下守住燕云,非十万大军不能成事!“
方腊重重颌首,此番他特意前往雄州,为的就是收复燕云十六州!
大宋开国百余年,始终未能将燕云收复,这已经成为千万百姓的心病,更是无数仁人志士的志向抱负!
在后世的历史上,赵佶虽然通过宋金联盟,短暂赎买了燕云之地,然而,没过几年,察觉出宋人孱弱的金人便一举南下,灭了北宋,卷走了无数奇珍异宝,更掳走了徽、钦二帝!使靖康之耻成为汉人头上擦之不去的污渍。
如今,方腊穿越而来,只身建立大明,他要完成宋人未曾完成的事业!
如果大功告成,毫无疑问,大明国的威望将攀升到巅峰!
卧榻之侧不容他人窥视!
金人也好、辽人也罢,便是西夏人也虎视眈眈。
在方腊的谋划中,灭金讨伐辽只是时间问题。
只有将这些不稳定因素进一步剪除,大明的实力才能进一步拓展出去!
当然了,方腊之所以前往雄州,还有另外一个重要因素:金人的燕京留守郭药师有意叛金投明!
在真正的历史上,郭药师不受北辽重用,在金人攻辽之前,他便带着涿、易二州归顺宋徽宗,授恩州观察使,参与“联金灭辽“的战争,历任安远军承宣使、武泰军节度使,累迁检校太傅、燕山知府,后来更是大败萧干。宣和五年,率众投降金朝,授燕京留守,成为金兵攻打北宋的先锋力量。事后,失去“常胜军“的兵权,出任平州刺史。十年之后,坐罪下狱,家产尽失,不知所终。
这样一个满眼只有利益的人,如果能够利用妥当,必然可以加快收复燕云的速度。
当然了,在过程中,方腊必须做好郭药师反噬的准备!
半個时辰之后,方腊亲自将犒赏分发到一名又一名军卒手中。
虽然没有过多的语言动作,但是仅仅是皇帝亲历亲为这样一件事情,便足以让人生出以命报答的念头!
总体而言,整军演武的目的顺利达到了,方腊让麾下官员见识到了河北的军力,同时也拉拢了河北军。
事后,方腊在府衙中见到了武德司官员:“郭药师有什么要求?”
“此獠狮子大开口,竟然提出需要国公地位之人与之相商!”
要知道,大明国只有邓元觉、司行方、石宝、吕将、包康、方肥六位国公,就连卢俊义也只是郡公。
方腊倒是笑道:“答应他,让吕将与他会面相商!”
也就是吕将伴驾随行,否则一时半会到哪里去找人来。
“遵旨!”
此时,百余里外的涿洲城。
坐拥十万丁口的涿州,城内又两处治所,其中之一是知府衙门,现任知州是金国后族宗室,现在唐括氏的堂弟唐括庆,也兼常胜军的监军。还有一处,就是涿州留守,常胜军都押管、燕京副留守郭药师的衙门了。
虽说郭药师与唐括庆共处一城,然而,两家却有针尖对麦芒之态。
唐括庆仗着身份亲贵,不买郭药师的帐。
然而,郭药师麾下万余步卒,两千精骑,在这样的乱世,也不是唐括庆所能得罪的。
只是,唐括庆自持出身宗室国族,拉不下笼络汉儿的脸来,干脆两家各自管着各自的。
为了避免相遇尴尬,唐括庆甚至不在涿县,而是驻节在涿州另一属县宁仁,大家各自闷声发大财。
郭药师的衙门俨然一副中军大帐的模样。
门口禁卫森严,举止肃穆。
威严的衙门口也没有多余的装饰,称得上是朴实无华,只不过在系马桩上并排拴着十多匹健马,时不时有军卒领命而出,上马而去。
当亲信甄五臣快步而来时,郭药师便挥退了其余人,“如何?他们是怎么答复的?”
甄五臣低声说道:“大帅,明国皇帝方腊到了雄州,他答应可以派吕将出马相谈”。
郭药师深吸一口气,“方腊竟然来了,此人真是好大的气魄了!”
要知道,明国新立,而雄州又毗邻金境,方腊敢在这时候出现在雄州,难道就不怕出现意外吗?
换个念头,若是擒下方腊,是否能在金人那里立下更大的功勋?
“方腊带了多少人马过来?”
“三万大军”
“都由何人统领?”
“时间仓促,只知道由杨再兴以及庞万春两名大将”
“军威如何?”
“不逊金人!”
“三万精兵,再加上卢俊义的三万兵马,这就是六万人,可惜我手中只有一万多兵马,若有三万人,说不定也要试一试擒拿皇帝的滋味!”
在郭药师这等人看来,皇帝无非就是兵强马壮之人,若他郭某人雄兵百万,说不定也要弄个皇帝坐一坐!
“罢了,看来方腊真心要取燕京,只是,凭借他手中的六万兵马,只怕挡不住金人的反击”
甄五臣正色道:“大帅有了决断?”
“金人要我屏障燕京,给我粮草啊!给我军械啊!现在无非就是靠着这两州四县之地,苦苦维持。那唐括庆还要分了一半去,他们根本没拿我们当人看!由此可见,金人俱是虎狼之辈,某一介汉儿出身,又是辽人降将,纵使立下再大的功劳只怕也难以登堂入室,可方腊那里就不一样了,如果我助他取了燕云,必然有泼天的富贵!”
富贵险中求,郭药师有此想法很是正常,就连甄五臣都不觉得意外。
“唐括庆那里何时动手?”
“不急,待我与明人议定之后在拿他开刀!”
“遵命!”
翌日,郭药师便邀请吕将到涿州一叙。
作为一国国公,吕将带了一百军卒,佯作商队入城。
郭药师狮子大开口,同样索取国公之位。
这样的要求,吕将自然不能答应。
就在二人唇枪舌战之际,甄五臣陡然出现在郭药师跟前:“大帅,唐括庆死了!”
郭药师一惊而起:“怎会如此?”
对面的吕将气定神闲,“可是金人监军死了?“
郭药师瞪大了眼睛:“是你们动的手?”
吕将气定神闲:“郭将军不必感谢,贵军既然决定弃暗投明,我大明自然要有所表现,我听闻拿唐括庆素来与将军不合,便以他的头颅在做下酒菜如何?”
郭药师缓了片刻,终于还是盘膝坐下:“国公好大的手笔,这是逼我就范?”
“郭将军说笑了,无非是和则两利的事情罢了,既然郭将军有意,又何必耽搁下去?倒不如快刀斩乱麻,速做决断”
郭药师摇了摇头:“我听说你们的皇帝也到了雄州,不得不说,此人确实是一代雄主,可完颜阿骨打也非同凡响,想要我将身家性命压注到你们那里,国公,你还得给我一颗定心丸!”
“哦?不知郭将军想要什么定心丸?”
“六万大军取燕京易,守燕京难,若无后手,恕难从命”
吕将笑道:“郭将军放心,半旬之内,五万大军必至!”
“可否透露都是何人统领?”
“太原守将岳飞岳鹏举可曾听说过?”
“此人不是宋将吗?难道也投靠了大明?”
“非也,岳飞此行为的是燕云十六州”
郭药师有些难以理解岳飞这种行为,不过,由此来看,援军应该是真的,“除此之外呢?”
“将军拭目以待便是,要知道,大明皇帝就在雄州,我大明岂能打没把握的仗?”
这句话倒是说的在理。
如果方腊出了问题,整个大明都有崩塌的危险!
“也罢,既如此,某愿弃暗投明,来人呐,备礼物,上表章。请国公带回去,交于圣上!常胜军五万,任圣上驱使!涿易二州举而南向不用说,就是取了燕京,也是反掌之间的事情!只是老哥在涿易两州困顿久了,这钱粮,器械紧缺的很。要开兵,非钱粮器械不成。怎么盘算,都要向圣上张这个口,吕国公,这点情状,务必请你对圣上带到了!只要钱粮、器械到位,你且看着,老哥哥是怎么打仗的!”
此獠真是好厚的脸皮,刚才还一口一个大明皇帝,现在就改口称了陛下?
吕将只是微笑点头,一副赞同的样子。
虽说此举有资敌之忧,可只要能够收取燕京,些许代价完全值得!
议定之后,就见郭药师拉着吕将不朝门口走,反而去了节堂方向。走到节堂门口,就看见郭药师麾下锦袍战将济济一堂,目视着他们过来,都叉手行下礼来。
这些百战余生的燕地雄健,站在一处,佩剑相击,当真是凌人之气扑面而来!
什么场合,这么郑重?
郭药师只是步入节堂之内,就看见原来放帅案的地方,已经改成了香炉。三柱香插在那里,香烟袅袅而上。
节堂之内,七八员郭药师身边最亲信的将领也侍立在香案两侧。
每个人的目光,都逼视在了吕将脸上。各种各样的情绪,都蕴含其中。唯一有一点是一样的,这目光当中,都夹杂了一些佩服。
明人手段非凡,竟能斩杀唐括庆!
逼得都管大人,不得不表明态度,决意投明!
看到节堂之内的场景,吕将顿时笑了,郭药师这是要歃血为盟?
果不其然,只见郭药师笑道:“咱们都是武人,不信这个神那个佛的。只看着头顶上的天!今天就在这香烛之前,在吕国公面前,在这么多兄弟面前,表表心迹!”
他不管吕将,一撩前襟,重重拜倒在地。身边将佐,厅内阶下,全都按剑而跟随而拜。佩剑相击之声,响成一片!
这么多条大汉拜下来,就吕将一人突兀而立。
“天在上,地在下,我郭药师决一意归明,义无反顾!若有三心二意之处,死于刀剑之下!天地实鉴!”
武人来得爽快,郭药师的誓词,也就这短短几句。底下跟着拜伏的众将同声大呼:“天地实鉴!”
郭药师重重的磕了一个头,站起身来,大喝一声:“剑来!”
身边甄五臣,早已拔出腰间佩剑,起身递了过来。郭药师一掀自己的大袖子,露出肌肉虬结的胳膊,一剑就割在手臂上。鲜血淋漓而出,顺着手臂滴答落下。
吕将双手搀住郭药师:“这又何苦?你之心意,天地实鉴!圣上实鉴!”
这时,听得郭药师又说道:“吕国公,我与你一见如故,今日想借着这血酒高攀一下,与你结为义兄弟,不知国公意下如何?”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吕将哪里还有拒绝的道理?
否则的话,万一毁了燕云大事,吕将就是罪人!
“固所愿尔,不敢请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