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乞买,莫送了!”
远处,杨再兴的身影很快便不见踪影,而他的声音却远远传了过来。
吴乞买勃然大怒,他忍不住大声吼道:“你们的头领落荒而逃,只留下你们来送死,难道你们甘心吗?”
一名太平军死士冷冷一笑:“金贼,你懂个屁,老子此番出城,根本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吴乞买觉得难以置信,什么时候汉人也变得如此勇猛了?
“铿铿”,金铁交鸣声不断响起,吴乞买竭力拼杀,然而,他的每一次出招都会被两名死士从容阻拦。
吴乞买恼羞成怒,他蓦然发力,长枪陡然闪电般刺出,瞬间杀死了其中一人,另外一名太平军刚要继续冲杀,却被他一脚踹出了老远。
陡然解决了两名死士,吴乞买眼前豁然开朗,他打马上前,准备继续冲杀。
这时,虎背熊腰的韩四咬牙阻挡起来,他家中父母都被金人所杀,今日出城,本就签下了生死状。
不为权势、不为钱财,只为了向金人复仇!
与韩四一样,留下阻拦的死士都有着相同的经历,对他们而言,活着,就是为了复仇!
吴乞买招招狠辣,韩四很快便阻拦不住。
然而,在紧急关头,一枚掌心雷陡然掷到吴乞买身后!
“轰隆!”
虽然金人护卫竭力阻拦,可吴乞买还是被震落下马!
见此情形,韩四放声大喝:“兄弟们,掌心雷都丢出来,别藏着掖着了!”
之前,为了防止误伤,太平军并未大肆使用掌心雷。
然而,此时金人越杀越多,如果再不使用掌心雷,很有可能尽数落入金人之手!
在韩四的提醒下,殿后的太平军死士当即再不顾及,他们借着同伴的掩护,点燃一颗又一颗掌心雷。
“轰轰轰!”
接二连三的爆炸声很快炸死炸伤了一片金人!
韩四也被掌心雷误伤,不过,面对死亡,他怡然不惧:“兄弟们,殿后的任务已经完成,这里有我,你们速退!”
剩余的百十名太平军很快便分成了两部分,伤势过重的十多人自觉站到韩四身后,他们决定与金人战到最后一刻,而其余军士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中。
这时,杨再兴骑着夺来的战马早已奔出了数百步开外。
只不过,一道出城的两千精锐也只剩下一千人。
出城夜袭,任何一点意外都可能导致突发情况。
为了突破金人的西营,太平军使出了浑身解数,虽然付出了一千人的代价,不过收获也是巨大的,起码有三千名金、辽兵马死于突袭!
若能顺利回返,杨再兴、牛皋必会进一步提升军心士气!
要知道,城外的金人号称有十万大军,而出城的兵马却只有两千人!
辽人归降、党项归顺,固然有诸多原因,然而,其中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他们相信金人能够带着他们不断取得胜利。
可现在,十万大军面对涿州束手无策,今日又被汉人突了西营!
如果金人不能给予回应,辽人、党项人都会生出异心!
怎么办?
吴乞买怒火冲天,为了应对城内可能出现的夜袭,他已经在辎重营内布下了天罗地网,谁曾想,出城的汉人竟然不按套路,不打辎重营,反而去突西营!
这让算无遗珠的吴乞买吃了一个大亏!
“各归各营,明日攻城!”
夜色深沉,谁也不知道太平军有没有在城外布置陷阱,这时候如果再度追击,万一遇伏,岂不是雪上加霜?
因此,吴乞买拒绝了完颜宗峻等人的提议,“急什么?这是汉人在狗急跳墙,别看他们闹的欢,可实际上,咱们的损失寥寥无几,只要明日一举破城,必可让他们付出代价!”
翌日,金人再度使出驱民攻城的手段。
在消耗了守军大量的箭矢、器械之后,金人绕城而走,打算用火箭焚烧涿州!
前几日,太平军的火器让金人吃了大亏。
吴乞买痛定思痛,从辽人手中讨来了些许火器。
不过,火器的数量不多,难成气候,在完颜宗峻的建议下,吴乞买便决定采取火攻!
春夏之交,天干物燥,正是火攻的大好机会。
“嗡嗡嗡!”
成千上万支火箭破空而起,径自飞向涿州城。
一时间,城头的各式器械纷纷着火。
太平军虽然准备了灭火的沙土以及水缸,可金人的火箭实在是太多了,一时之间难以及时破灭。
有了完颜阿骨打的前车之鉴,吴乞买不敢距离城池太近,不过,看到城头火起的时候,他当即出了一口恶气,“攻城!”
于是,越来越多的金人直逼城池!
在硝烟弥漫的火光中,自城下增援的太平军用湿布捂住口鼻,他搬来一桶又一桶石灰粉!
这可是太平军一直藏而未用的杀手锏!
当数千名金人在各式器具的掩护下强攻到城下,甚至打算攀登城墙的时候,牛皋目光一闪,“撒石灰!”
一声令下,一桶桶石灰便迎风飘洒,洒入了人群之中。
要知道,石灰俱是粉末,难以躲闪。
一时之间,不知有多少金人发出惨叫声。
石灰烧眼的感觉实在是太痛了,而且这种痛苦根本没法缓解!
趁此机会,太平军又开始透支短矛,收割性命!
城下,负责攻城的完颜宗朝脑子嗡嗡直响。
该死的,又中计了!
汉人竟然还有这等杀手锏!
可恶,可恨!
粗略估算,双眼受伤,辨不清方向的攻城人马起码有数百人。
然而,石灰粉造成的杀伤力却不仅于此。
由于双眼红肿痛疼,中招的金人慌不择路,他们四处冲击着自家的队列,引起一片混乱。
牛皋可不会放过痛打落水狗的机会,珍藏至今的沸油尽数搬了出来,全部丢到了人群最密集的地方。
这火上浇油的做法让城外的数千兵马完全陷入了混乱之中,有支撑不住的家伙调转过头,开始往回逃窜。
逃兵,有第一個,很快就有第二个,第三个。
仗打到现在,己方人马损失惨重,却寸功未立,这样的结果让人很是沮丧。
完颜宗朝知道自己必须痛下杀手,要不然,一旦逃兵的势头蔓延开来,后果不堪设想,“传我命令,无令折返者,杀无赦!”
“得令!”
身旁的六百亲卫迎了上去,他们大声重复着完颜宗朝的军令。
有失去理智的家伙还想继续逃窜,却冷不丁被一刀枭去了头颅。
“将军有令,无令折返者,杀无赦!”
“无令折返者,杀无赦!”
六百人的军阵齐声呼喝,震的逃卒面面相觑,然而,其中一个部落首领模样的家伙却是屹然不惧,他大大咧咧地纵马来到亲卫跟前,嘴里道:“我要去见吴乞买,汉人太过厉害,部落的勇士们折损太多了,我们如果再不退兵,草原上不知道多少女人又会守寡了。”
首领的地位不低,亲卫们不敢怠慢,急忙将消息禀告了完颜宗朝。
完颜宗朝脸色变幻,他亲自纵马上前,嘴里道:“野利祁,难道你怕了汉人吗?”
名唤野利祁的党项头领不屑一顾,他手指涿州城,嘴里道:“丰王,部落的勇士们跟着你南下,可不是为了这该死的城池,他们是为了钱粮、为了女人,可你给了他们什么?死亡!这可不是我们想要的。”
完颜宗朝双眸寒光乍现,道:“野利祁,你想做逃兵吗?”
野利祁梗起脖子,嘴里道:“是又怎样?党项的好汉只敬佩能够为他们带来胜利的王者!可眼下,他们遭受的只有死亡。”
完颜宗朝忍无可忍,他咆哮道:“够了,来人呐,送野利祁上路。”
完颜宗朝一声令下,两旁的亲卫们便纵马上前,他们杀散了野利祁身旁的护卫人马。刀斧加身之前,只听得野利祁发出了怨恨的诅咒:“完颜宗朝,你这个懦夫,我会在地狱中等着你,你不会得意太久的!”
野利祁死了,溃兵逃散的势头为之一滞。
不过,完颜宗朝心中却没有半点兴奋,他知道,眼下的平静只是暂时的。
党项的骑兵人心涣散,只要有任何一点风吹草动,接下来可能就是兵败如山倒的局面。
必须改变这种情况。
“来人呐,取金银来!”
“喏!”
在完颜宗朝的命令下,亲卫禀报吴乞买之后,从辎重营中的取出一般的钱财。
雪白的银锭在初升的阳光下分外耀眼,大筐大筐的铜钱一字排开,看上去很有冲击力。
完颜宗朝环顾左右,大声喝到:“我列蒲阳虎从不是吝啬之人,金钱、美人、田地、还是牛羊,只要你们破了涿州城,应有尽有”。
钱财动人心,完颜宗朝的话语让军卒们一阵辜动。
大家拼死拼活的,为的不就是这些吗?
完颜宗朝自然知道自己麾下的军卒都是什么德行,他趁热打铁,道:“攀上城头之人,皆赏钱十贯,坚持一炷香者,赏钱百贯,若能打开城门,赏五百头羊,一千贯!”
前所未有的重赏让人心跳加快,便是党项都重燃战意,“丰王,一个人头值多少钱?”
完颜宗朝大笑:“一贯钱,不要担心我没钱支付,涿州城素来富裕,我可以保证,不会让你们失望”。
“丰王殿下,还等什么,战吧!”
完颜宗朝微微一笑,道:“不急,我已经给汉人送了一件大礼,将士们埋锅造饭,饱食之后再行攻城”。
“喏!”
军卒折腾了一阵,如果强行攻城,就算他们在银钱的刺激下激发潜力也绝难持久。
可是,如果吃上一顿早饭,休息半个时辰,久在苦寒之地的军卒们便可以恢复六七成的力气。
不要小看这六七成的力气,城头的守军同样疲累不堪,如果金人恢复的快一些,吃亏的就是涿州守军。
城下,金人潮水般退去,城头上,守军当即瘫倒了一地。
“让辎重营备些肉食,即刻送来”
“喏!”军将领令而去。
“报,将军,城外射来一支信箭”
杨再兴皱起眉头,道:“拿来给我”。
军校递出无头箭,静立不言。
信上只有寥寥几句,大意是让城中之人一个时辰之后起事,双方里应外合,共夺涿州城。
杨再兴不屑一顾,道:“此乃完颜宗朝离间之计也!”
说罢,杨再兴将布帛掷入火盆。
城中有没有内应是一回事,内应能否得手又是另外一回事。
杨再兴可不想因为一支信箭搞的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完颜宗朝的数万大军就在城下,值此危亡之际,杨再兴懂得轻重缓急,绝不会作出自毁城墙的事情。
然而,事情就这么结束了吗?
杨再兴烧了信箭,自然没想到完颜宗朝还有后手。
没多久,一个谣言在涿州城中愈传愈烈:明人大将已被完颜宗朝收买,涿州城危在旦夕。
消息传出,守军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不信。
然而,没多久,茶馆酒肆之中竟然也有谣言传出。
甚至还有鼻子有眼,直言杨再兴便是内应!
若非杨再兴是内应,怎么会轻易从金人大营全身而退?
当然了,牛皋也可能是共谋,也是内应!
……
当方腊听到谣言之后,城中已经是人心惶惶。
没想到,金人对涿州的渗透竟然这么严重!
为了稳定人心,方腊召集群臣,嘴里道:“金贼太过阴险,竟出此诡计,诸位何以教我?”
杨再兴涨红着脸,他大声请缨:“末将恳请出城一战,金贼可恨,甚至传出我是内应的说法,简直可笑至极!”
方腊摇了摇头,道:“不必如此,你身上有伤,不可再战了”。
“可是……”
“没什么可是,朕信你”
杨再兴心中不是滋味,被金人栽赃之后,他第一反应就是打过去,现在受了伤,被人栽赃也只能忍气吞声,这种感觉糟透了。
吕将这时候正色道:“启禀圣上,当务之急是稳住人心,揪出内应,否则的话,留下这样一伙人马潜伏在城内,早晚会是一场祸事。”
方腊微微颌首:“你有什么计策可以揪出内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