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内的西南地区，一个不知名小城市中有一家不知名的茶叶公司，而且是一家比较稀少的有限责任制公司。

虽然公司规模不大，但在这个小城市中还是占据着部分的市场，最近甚至还请到了一个当地的小明星，在市里唯一的那个购物广场前租了个展子。

而这代表着从大山中走出的他们，不用继续在灾年活祭自己的族人，还要把村中为数不多的耕牛剥皮扒骨，将牛头的残骸插在沥过油的木枝上，可以融入正常人的社会之中。

不过为了达成这一目的，自然少不了哪都通公司在其中牵线搭桥，提供几乎无偿的服务。

这就是今天廖忠来这里寻找婆婆帮忙的底气所在，说的难听一点，他们确实欠公司的。

这就是他走进总经理办公室时，真实的心理活动。

办公室中的陈设很简单，甚至可以说是和哪都通公司的装修风格如出一辙……他这才想起来，好像连这栋小楼曾经都是他们的不动资产，后来直接送给了他们用。

人生经历颇具有传奇色彩的“婆婆”就坐在他的正对面，一张枣红色的茶水台，两把配套的木椅。旁边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端正站在婆婆身旁，他没有看廖忠，正专心给这次的交谈准备茶水。

廖忠走到茶水台前，在婆婆对面的这把木椅上坐定，双手摊在台上，将一份文件袋放在了两人的正中央。

“婆婆，我也可以这么叫你吧？”

他依旧保持着足够的尊敬与谨慎。

婆婆，大家都这么叫廖忠眼前这位身材佝偻瘦小，满脸皱纹的老者。

这其中的主要缘由，当然是因为，无论是西南地区不同的巫术流派，还是放眼整个国家的异人圈子，她都是泰斗级别的人物，一定程度代表了整个西南地区民间异人的整体态度。这是相当于教父一类的尊称。

不过或许也因为她从还有皇帝的年代活到现在，连本人都已经记不太清楚自己的岁数，辈分便不知道从何而排起，索性族中的人就统称为婆婆，单说婆婆，那他们就只有这一位婆婆。

叫了这么多年，也不知道还有多少人曾记得她原本的名姓。

听到廖忠的问话，婆婆微笑，嘴角的肌肉将松松垮垮的皮肉略微上扯动了一些。

“当然可以。”

廖忠点点头，继续说：“婆婆，我也不耽误你的时间，这份档案袋中有一些照片，我怀疑是西南地区的某种巫术，希望你可以过眼。”

婆婆没有动，身边的年轻人懂事地将档案袋拿到手边拆开，将里面的几张照片一张一张地在婆婆面前摆好，又从旁边的抽屉中拿出了她老人家的老花镜眼镜盒，将老花镜给婆婆轻轻带好。

婆婆这才从桌子下面伸出双手，开始翻看那几张照片。

廖忠看着有趣，想着自己无儿无女，恐怕退休之后是享受不到这种服务了。

那些照片都拍摄于暗堡，一些是那些不比米粒大上多少的灰色小虫子，另外就是被医生所杀的那种会寄居在死人肚子中的不知名生物。

除了上层被二人联手杀掉的动物面具之外，公司还在暗堡中层找到了另外的那些，发现时并没有找到体外明显的外伤，但都不明不白地堆叠在了一起，失去了继续活动的能力。

显然，王天禄在制造他们的时候就只打算用这么一次。至于尸体的身份他们也请求公安那边查过，全部没有比对出什么结果。

也就是说，至少他们从来没有在国内的警察局这边登过记，是黑户。

婆婆眼睛眯成了一线，神色则没有什么变化。

看了良久之后，她将照片重新放下，直视着廖忠说：“你……怀疑我们家？”

廖忠赶忙摇头否认，回答：“婆婆，说笑了。”

而事实呢？这些手段很像蛊，而西南地区蛊术最为强盛繁芜，传播范围最为广阔的，当然是婆婆这一家。

婆婆一笑，她活了这么多年，来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可说出来的话永远还是那么一套，用的手段也近乎雷同。

她说：“你觉得这很像蛊，对吧？”

廖忠眉头一皱，问：“婆婆的意思是……”

婆婆轻轻地摇了摇头，回答：“对于蛊这种东西，定义一直都不清晰，你可以说照片上的东西是原始蛊，也可以说它们只是地球上极为罕见的物种之一。”

“不过如果你觉得这些是蛊虫，那绝对是错误的，因为它们不存在炼制的过程，其中没有我们蛊师残留下来的炁，它也不是靠炁来驱使的。”

廖忠点点头，继续追问：“那婆婆知道，这些东西都产自哪里，又有哪些人会使用它们呢？”

婆婆沉默了一会，此时的办公室中几乎落针可闻。

廖忠有些急躁，但婆婆最终还是开口了。

“后生，你……听说过盘瓠吗？”

“盘什么？”

“盘瓠。”

“胡？有这个字吗？”

“后生……以后要多读书。”

“婆婆，我当时高中没念完就去当兵了。”

婆婆脸上的神情终于有所松动，她叹了一口气，为廖忠补课道：“在《后汉书·南蛮传》与《搜神记》等古籍中均有收录，上古帝喾为王时，有这么一则轶闻。”

“咱们脚下的这块土地之上有一位老妇人得了耳疾，总是感觉其中有什么异物，于是她便尝试将那块异物用针挑了出来，竟然是一个黑色，类似于虫茧一样的东西。”

“老妇人便将这东西放在一个瓠中，又拿了一张大盘给盖住。没成想，这盘瓠之中的东西突然便生长变大，很快化成了一只几丈长的大虫，还具有呼风唤雨，搬山填海的异能，一时间摧屋倒舍，闹得整个城中不得安宁，几乎被毁于一旦。”

“还是帝喾得知此事后，率领亲兵亲自出征，才将这只恐怖的大虫驱逐出去，让一方百姓重新可以生活。帝喾认为，既然这只大虫最开始是从被盘子盖住的瓠中生长出来的，就索性让随行的史官以此为它按了一个名字。”

廖忠皱了皱眉头，他不知道婆婆提到这则神话传说的用意何在，因为从他的视角去看，这完全是一则无稽之谈，是古人以讹传讹之后产生的臆想罢了。

其实他的想法在绝大部分情况都是适用的。

讲到这里，婆婆停下来，让身边的助理给她将茶杯端在眼前抿了一口。

她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很久没有一次性说这么多话了。

喝完茶水之后，婆婆接着说：“神话故事往往都是这么没头没尾的，但这只盘瓠在野史上留下来的痕迹却还没有完全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