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

天色暗沉，沉闷的雷鸣时刻不曾停歇。

刘秀才望着大山的方向，眉头紧锁。

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已经持续了一天，到现在还没有半点停歇的意思，尤其是那接连不断的雷霆，让人怀疑是不是上天发怒降下的惩戒。

村子里多出了不少传言。

有人觉得是有宝藏出现了，这些雷霆就是宝藏降世所带来的天地异象，也有人说是山里出现了妖魔，上天为了消灭妖魔所以降下了雷霆。

反正说什么的都有，最大的影响就是大家都不敢进山了，就连村里的采药人也纷纷回到了家里。

“你想到了什么？”李长贵咳嗽了两声，佝偻的脊背似乎又弯了几分。

“……山神。”刘秀才低声说道。

“唉，一晃眼都三十年了啊。”李长贵轻轻叹息。

他回过头，看着身后的庙宇。

山神庙。

庙前刻着三个大字，庙里供奉着一尊似蛇非蛇的石像。

三十年前，持续了数天的暴雨引发了山洪，山神救下了他们。

于是他们离开大山回到村子后搭建了庙宇，雕刻了山神的石像，日夜供奉香火。

山神会在意么？

他们不知道，可他们在意，他们不敢忘记。

模糊的记忆渐渐变得清晰，两人想起了三十年前的那场暴雨，漆黑的云层无边无际，暴雨似乎要将整个世界淹没。

一如当年。

可他们却不再年轻，曾经的壮年成为了垂垂老者，曾经的少年也已经踏入了不惑之年。

不变的是他们对神灵的敬畏。

“三十年了……山神大人还记得我们吗？”许久之后，李长贵望着大山问道，苍老浑浊的眼睛中多出了一抹不一样的神采。

他已经很老了，曾经的采药人如今已经成为了李家村的村长。

可这一刻，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回到了三十年前的那一个夜晚。

刘秀才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上面满是岁月留下的风霜：“对山神大人来说，三十年可能就是短短的一瞬，可对我们来说，就是大半辈子。”

神灵会在意随手救下的凡人么？

他不知道。

“秀才，都这年龄了说话还这么文绉绉的。”李长贵笑骂道，“你爹当年走得早，要是你不在李家村，现在说不定都是大官了。”

刘秀才摇头：“要是没来李家村，可能我都活不到这么大。”

刘秀才其实本来并不是李家村的村民，早年的时候跟随父亲逃难至此，村里人看他们可怜，将两人收留了下来，可惜没过多久他那个秀才父亲就去世了，只余下刘秀才吃着百家饭慢慢长大。

深夜暴雨终于停歇。

第二天，山神庙多了许多前来祭拜的村民。

他们不知道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起因为何，雨停了就好，山神大人庇佑风调雨顺，来年有个好收成。

数日后，李家村外。

身着红色衣裙的少女停下了脚步。

一只金色的鹰隼从天而降，落在少女肩头，抖动羽翼，发出金属交错的声响。

李家村位置偏僻，紧靠着无尽大山，村民们基本上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平日里一年到头也不会有外人造访。

更别提如此美丽的少女了。

像是一团火焰，摄人心魄，稍稍靠近似乎就会被灼伤。

村民们好奇地看着造访山村的少女，等她离开后才敢小声讨论起来。

“好俊俏的丫头。”

“嘘，小点声，看到她肩膀上的那只鹰了吗，要我说这女娃十有八九就是仙人！”

“嘶，仙人？！那来咱们这里干嘛？”

“还用说吗？肯定是前几天的那场暴雨，大山里说不定出现了什么东西……”

姜焰抚摸着肩膀上的金色鹰隼，观察着山村。

斑驳石墙长满青苔，上了年份的建筑简朴中流露出一丝厚重，青石道路早已磨平了棱角，一条清澈小溪从村中流淌而过。

古朴，自然。

贫瘠，落后。

姜焰来到村子中央，在一座庙宇前停下了脚步。

“山神庙。”

红唇轻启，道出了庙宇的名字。

她看向庙宇中供奉的石像，狰狞怪异的大蛇支起身躯注视着她，恰如古老的存在投来了跨越时空的目光。

“有趣……”少女轻笑，嘴角勾出浅浅的弧度。

仙人造访李家村的消息很快传到了李长贵的耳中，他来到山神庙前，看到了那位如同火焰的少女。

这个世界有妖魅，有邪魔，有天生不凡的古老生物，也有踏上修行之路的修士。据说厉害的修士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移山填海也绝非妄言。

对于村民来说这都是传说，反正都叫做仙人就对了。

“不知仙人为何来到我们李家村？”李长贵小心翼翼地问道。

他可不觉得李家村能有什么东西吸引仙人到此，这位少女十有八九是为了前几天大山中发生的动静而来。

“只是路过此地。”姜焰微微一笑，“不用紧张，过几日我自会离去。”

交谈中李长贵仅仅只知道了少女的名字——姜焰。

除此之外，他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夜晚。

村长家中，刘秀才皱眉，李长贵将烟斗放在嘴边，一点红色的火光燃起，淡白的烟雾在昏沉的灯光中一点点扩散。

“她是为山神大人而来的。”刘秀才率先打破沉寂。

“我知道。”李长贵点头。

刘秀才在房间中踱步，神色凝重，最后终于忍不住开口：“难道我们就这么看着，什么都不做？”

他可不觉得那名叫做姜焰的修士仅仅只是为了拜访山神大人，尤其是她去往山神庙，看到山神大人雕像时的目光。

没有丝毫敬畏，那是种遇到心爱之物的占有欲望。

“你想怎么做？”李长贵咳嗽了两声，声音苍老，“我们又能做什么？”

他们只是普普通通的凡人，仙人的事情岂是他们能插手的？

刘秀才又走了一圈，停下脚步咬了咬牙：“那就做我们能做到的事情。”

“什么？”李长贵皱眉。

刘秀才深吸了一口气：“我要进山，把这件事情告诉山神大人。”

“疯了！疯了啊！”李长贵瞪大了眼睛，忍不住拍打着桌子。

刘秀才此时脸上一片平静：“山神大人救过我，我这条命都是山神大人的，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有人想要对山神大人不利坐视不管。”

李长贵沉默。

他一辈子生活在山村中，不懂什么大道理，可是他也明白有恩必报，山神大人救过他的命，还有什么比这更大的恩情？

老人抽着烟斗，烟雾中面容模糊朦胧。

许久之后，他点了点头：“好，村子我会看着的，准备什么时候进山？”

刘秀才朝着窗外望去，此时月色正好。

“今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