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止必须承认,惊鲵当真是他的女管仲。
能在白止分析的大好局势里,一眼切中最关键的问题,她的冷静与聪敏,远胜寻常之人。
手指轻敲案几,白止赞许道:“婠儿又令我刮目相看了,你这个问题很关键。”
惊鲵抿嘴微笑,她的心里十分欢喜。能帮到白止,让她很有成就感。
白止缓缓赘述道:“我们在墨家的对手未知,但有一个人,一定会是我的阻碍。”
他眼睛扫过离舞,看着惊鲵轻声开口:“燕国太子——姬丹。”
“燕太子?”
惊鲵蹙眉,离舞惊呼。
这个名字,让二人十分惊讶。一国之太子,怎么会和楚墨扯上关系?
白止见二人不解,遂解释道:“燕丹虽为燕国太子,但他却并不受燕王宠爱。不久前,此人拜墨家巨子六指黑侠为师,成为了楚墨的一位统领。”
惊鲵眸光一亮,“他的目的,是墨家巨子之位?”
白止轻笑点头:“不错,此人野心勃勃,一心登临燕王之位。但他手无寸权,在燕国形如透明人,所以……”
“所以他就盯上了墨家巨子之位,”离舞也恍然大悟。
“要想办法除掉他吗?”惊鲵握剑,她泠然开口,已经起了杀意。
一切影响白止的阻碍,她都不会放过。
白止一愣,又摇头失笑。
这只鲵鱼儿确实聪慧冷静,但杀手的出身,终究限制了她的思维和眼界。
一言不合拔剑杀人的想法,在她内心里,已然根深蒂固。
不顾美人脸上的羞恼之色,白止伸手将惊鲵抱入怀里,他轻笑道:“婠儿,从你跟了我开始,就不再是罗网的杀手了。日后,你也不许将自己当成一件杀人工具。”
惊鲵怔然,她柔美的脸上一片坚定:“为了你,我愿意……”
白止伸指按住她的朱唇,严肃道:“婠儿,你是我的爱人,是要陪我一生的女人。我们的剑,只为守护彼此的安全,我不允许你将自己置于险地,懂吗?”
白止的眼神满是认真,他的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
惊鲵凝视白止,只觉得他眉也温柔,眸更多情,俊美的脸上,处处都是肉眼可见的宠溺。
伸手抚上白止侧脸,她嫣然笑道:“好,听你的。”
惊鲵心中庆幸且甜蜜,她的爱人,比她想象的还要爱她。
在白止看来,刺杀,永远是最下等的手段。
乃落败者无可奈何时,鱼死网破,兵行险招之举。
如果把刺杀当做决定成败的关键,那无论成功与否,结果往往不会如人所愿。
鬼蜮阴私之计在堂皇大势面前,不过是风中浮萍,不堪一击。
毕竟,一个不遵守规则的人,往往也会经受规则的剧烈反噬。
燕丹此人虽然在白止心里已经是个死人,但在他的剩余价值没有榨干之前,白止可不会轻易杀了他。
结合燕丹未来干的那些狗屁倒灶的事儿,白止已然有了计划。
他只须一面冷眼旁观燕丹野心的增长,一面把他高高的捧在天上。
然后静等他在欲望的驱使下,一步一步走向深渊。
等到他最春风得意的时候,再亲手将他丑陋的面目揭露于众人之前。
剪除对手,树立威望。
从容的收取败者遗留的政治资本,然后在众人的欢呼声里,登上巨子之位。
这,才是一个成熟的政治家应该有的觉悟。
只是……
白止低头思量:“战略好定,战术仍需要仔细雕琢。权力的博弈,乃没有硝烟的战场,行差踏错一步,都会招致严重的后果。”
压下心中思绪,白止在心底期待起墨家的到来。
而兴冲冲奔赴桑海的燕丹,却不知一张即将捆住他命运的大网,已悄然张开獠牙。
…………
入夜微凉,海风熏人。
白止拥着惊鲵,温柔的哄她睡下。
待美人儿呼吸渐渐细密后,白止忍不住,细细打量着她安恬熟睡的俏美小脸儿。
眼前的睡美人儿,小脸仅巴掌大小。
细长的眉眼,小巧的琼鼻,唇如胭脂,色泽莹润。
精致的五官,巧妙的分布在莹白如玉的小脸儿上,宛如精心雕刻的瓷娃娃。
似是腹痛难忍,玉人偶尔峨眉轻蹙,一抹令人见之怜惜的哀色,便浮上俏脸。
白止低头,轻轻在惊鲵唇边落下一吻,替她掩好踢开的被角,然后放轻脚步,悄然走出门外。
方才出门,
一道紫纱薄裙,身材丰盈的身影便跃然眼前。
离舞倚着竖梁,一双美眸眼巴巴望着惊鲵门口,显然已等了许久。
见白止出来,她略显疲惫的俏脸,登时渲开明媚的光彩。
迈步向前两步,离舞俏脸儿溢满了欣喜:“主人~”。
牵起离舞小手,白止迈步向庭院走去:“夜已深了,怎么还没有去就寝?”
闻言,离舞突然止步。
她紧紧抱住白止的胳膊,小脸儿上满是惊惧害怕的神色:“主人,我……,太黑了,我害怕。”
白止皱眉。
为了尽快收服离舞,他用上了后世著名的感觉剥夺实验。
将离舞在意识清醒的情况下,置于绝对安静和黑暗的环境之中。
现在看来,的确让离舞将自己视为了唯一的倚靠,但也对她的内心造成了严重的损害。
怕黑,怕静,怕孤独,这是典型的焦虑后遗症。
见白止眉头皱起,久久不语,离舞登时浑身一颤,她慌忙开口道:“离舞知错了,离舞给主人添麻烦了,您不要处罚我好不好?”
此刻的离舞花颜失色,娇美的小脸儿溢满了恐惧。
她太害怕了,害怕再次堕入那无声无息,无边无际的黑暗世界里。
见她泪湿双颊,白止微微一叹,伸手将离舞颤栗的娇躯拥入怀里。
轻轻抚平她因害怕而皱在一处的额头,白止柔声说道:“不要害怕,舞儿。今夜,我抱着你睡。”
“真,真的吗?主人。”
离舞泪眼凝噎,微微抽泣着。
白止不答,他直接拦腰抱起她的身子,迈步向厢房走去。
似在害怕,又像是眷恋,离舞将自己的身子紧紧贴近白止。
她用力的拥着白止,恨不能将自己揉碎了,送进他的身体。
闻着玉人身上传来的幽幽体香,白止长叹一声:
嗐,造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