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站在这里等着别动。”伤疤男指着一个位置对他说,之后转身走到纸轿前恭恭敬敬的作了个揖。
作完揖,他没有起身,恭着身子走近中间那顶纸轿前小心翼翼的问“老祖宗,人给您带到了,劳您给后辈子孙掌掌眼!”
话音落后几秒,纸轿中的烛火跳了跳,就在许云涯以为完灭了时,烛火呼的一下窜成了诡异的幽绿色冥火。
冥火之光没有烛光明亮,反倒将纸轿照出了一种亦真亦幻的诡秘感。尤其是坐在纸轿之中的“人”,原本有如雕塑般毫无活人生气的样子,在冷清的冥火之下立刻有了鲜活感,好似做在里面的,的的确确是一个人,一个已经死了,却回魂到肉身里的人。
伤疤男看到冥火亮了,立刻恭恭敬敬地走上前去掀开轿帘。
轿帘一开,露出了里面寿衣华贵的老者。
老者面容僵硬冷板,眼睛却阴冷深邃,他与之对视了一眼,心头不自觉生出一股被看穿的惊骇,那股诡异感比看见纸轿时还强烈,让他浑身不自觉发冷。
这坐着纸轿的老者可不一般啊。他目光毒辣,却不带一丝恶毒。看着不怎么像鬼,倒是如老陈那般比较接近活人。
可是,他的的确确已经死了,所寄生之物并非保存完好的尸身,而是一个纸人。
那纸人老者从纸轿中走出,旁边两顶纸轿中的纸人也跟着走出了轿子。三“人”来到他面前,一双死板却诡异的眼睛冷森森的打量着他。
许久,至少在他看来是过去了很久,坐中间轿子的老者盯着他问“看清了吗?”
他张张嘴,想问老者这句话的意思,但还没发声,就听老者身后的两个纸人回答说“看清楚了。”
原来,那句话不是问他的,是问身后的纸人的。
老者听了他们的回答没再言语,只死死的盯着他看,浑身散发着令人发瘆的气息。
他不知道老者到底在看他什么,只觉得那股气息里带着强烈憎恶和怨恨,其中还夹杂着同等强度的克制与无奈,弄得他一头雾水,完全猜不出状况。直到被老者盯出的一身冷意渐渐褪去,一声满怀沧桑的叹息声在他脑子里响起。
他看向老者,想从老者的脸上看出点情况,老者却很干脆的转过了身,满满都是拒绝的态度。
他抬手做了个摒退的手势,立于他身侧的两个纸人立刻有黑烟飞出,众曹家人纷纷跪地拜别。待那两团黑烟消失不见后,老者一甩手,将倒在地上的两个纸人和三顶纸轿以冥火点燃,然后自己走进冥火之中。
一切燃烧殆尽后,众人站起身。
“走吧。”伤疤男走到他身前交代了一声,然后就朝先前的队伍方向走去。
许云涯跟在他身后走了一段距离,没发现身后有脚步声,就回头看了看,发现那十二个人正往与他们相反的方向走。
他心下了然。
那十二个人只是为了送三位老祖宗过来确认一个人的身份,并不跟着红面具男进墓。
说到那三位老祖宗,他猜想,坐在中间轿子里的那位老者应该见过司成,很有可能就是沈行说的那个背叛者。其他两位是老者的后辈,中间应该隔了几代。老者问他们的那句“看清了吗”,应该是问那两个人有没有记住司城的容貌、特征、气息。或许他来的这一趟,是他带着所有记忆与司城会面的最后一次,之后的事就全都交由后辈了。这对于老者自己来说,这次见面意味着与过去诀别,将辨识司城转世的事完全交待给后辈,是他选择的重新开始。
一段恨延续了上千年,最终化作放手和重生,这两个选择之间的转变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老者看着他的目光仍然带着强烈的恨意,这是他清清楚楚感觉到的。明明特别恨,为何还要极力控制,为何最后会发出那样沧桑的叹息?为何已经选择斩断一切宿缘重新开始,却还支持着后辈人冒死进墓?
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正思考着,目光之中出现了红面具男的身影。虽然有红面具挡着,但他还是一眼就看出了红面具男的高兴。
“是你就好!来,给你看一样东西。”他从脖子上摘下一个挂件递给许云涯。
许云涯接过挂件仔细打量了一下,发现挂件是由珍贵材料做成的,但材料并非只有一种。
挂件的正面是一块黑玉,黑玉其实不比翡翠,但挂件所用的黑玉是黑中带金,金是一种内含外显的光泽,并非金属杂质,罕见细腻的质地让它看起来神秘而珍贵。上面刻着浅浅的纹路,纹路凹面光滑,比玉身更聚金光,乍一看有点像芯片上的黄色电路,仔细看后觉得诡秘和非同寻常。
翻到挂件背面,背面是一块极品阴沉木,稍用灵力触之便有感应。那种感应,只是阴沉木内藏的法效,并非一段信息。司城将它做成了一个框面,将前面的金光黑玉很好的保护了起来。在上面上刻了十个字,与墓穴入口处的碑文完全相同。
“司城将这十个字分别刻在入口的石碑和可带走的物件上,说明这十个字代表的信息很重要。将重要的信息明目张胆的立于入口,且信物被背叛者偷走也不着急,是因为他确信这十个字没人能够破解吗?没人能够破解的字……”
“自创的秘文?”
“如果真是自创的,那肯定只有知情人才看得懂。而这知情人……”他想到了司城的妻儿,想到了从司城两世前就跟着的沈行,想到了不知轮回过多少世的自己,心中忽然有了个想法。
“好东西。”他将吊牌还给红面具男。
红面具男大概笑了一下,但没伸手去接,只问“看出什么来了吗?”
“阴沉木上的文字不认得,玉倒是罕见,上面刻的纹路应该大有讲究,但我看不出名堂来。”
“那就继续看啊,这可是你自己做出来的东西。”
“我没有印象。”
“不会的。”红面具男摆摆食指,“关于你,族中自有记载,切勿自弃,你要比我更有信心才是。”
许云涯迟疑了一下,随后皱眉点头。
红面具男满意地拍拍他的肩膀,然后朝旁边招了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