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在集结。世界的命运在震荡。战争的阴云在长空堆积。
精灵怒吼,兽人咆哮,恶龙在沉眠中蠢蠢欲动。
一切的争端冲突,都汇集于那埃瑞博山,失落的王国故土。
此时此刻,远征队的矮人们正在举行烧烤晚会,傍晚猎了一头鹿,夜里点起营火分食。
在野外,饮食就没法像宫廷宴会那么讲究了,霍比特人从家里带出来的食物与调味品都已经见底,所以这顿烤肉虽然只是简单放血后切块炙烤的生肉,已经是这些日子里难得的美味。
不过,光吃肉怎么能解乏呢。这些天大家风餐露宿,就为了离家近一点,离那帮发了疯的精灵远一点——没错,现在追杀他们的不止半兽人了。
总之,他们得喝点酒,不然嘴里淡出个鸟来。
巫师邓布利多不知从哪儿摸出一个银酒壶,壶中美酒无穷无尽,大家可以喝得尽兴,喝到天荒地老。这帮矮人知道有这么個玩意都乐疯了。索林·橡木盾直接给喝成索林·橡木桶了。
“喝!再喝!”
“这个巴林,才喝几桶就醉了。”
自逃出精灵府后,距离孤山就只有一步之遥了。精灵之河顺流而下就能到长湖,而自长湖向北,就能抵达埃瑞博。
他们如今就在长湖岸畔。
矮人又快快活活打起节拍唱起歌。
索林这老小子喝多了,举着酒杯,又在发表那通不知所谓的奇怪宣言。他宣称要联系上身为铁丘陵之王的堂兄,铁足戴因,并把他经受的这些仇恨传递开去,让矮人的后裔都牢记半兽人与精灵带给都林后人的耻辱。
篝火旁的邓布利多手中捏着过滤器,神情复杂,他已经发现了这件恶作剧玩具里存在诅咒,导致了索林的胡言乱语。
依照林德的灵魂理论,绝大多数诅咒都是对外层的思念体起效,这件玩具里的诅咒就是这样,它代表了一些人类集体性的不好回忆,会随着诅咒化作思维弦进入思念体。
虽然诅咒的效力很微弱,毕竟是用于恶作剧烘托气氛,但对一些精神状态不佳的个体来说,会有格外强烈的反应。
索林的精神状态就很不好。他的祖辈持有矮人七戒之一,而矮人七戒被魔君控制,会让持有者患上龙病——也就是如巨龙一样贪财吝啬。这种疯狂随着血脉传承,如今潜伏在索林灵魂中的龙病被诅咒引发,让他的性情变得偏执扭曲。
邓布利多不清楚矮人七戒的缘由,但他为索林担忧,也为矮人们的命运担忧。仇恨是可怖的野火,就像巫师的[厉火咒]一样,固然能战胜强敌,但也能吞没自己,吞没周围的人。
矮人们都对索林忠心耿耿,对他的话是不反对的,一直叫好,更加助长了索林的威风。
“巫师先生!干嘛苦着脸呢,喝一杯吧。”一旁的比尔博给邓布利多的杯中倒满酒水。
邓布利多放下过滤器,把杯中酒一饮而尽,转而捏住老魔杖,对身旁的飞贼说:“巴金斯,假如连你也被这些谗言冲昏了头,支持起索林,那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篝火旁一时间安静了,索林的讲话被打断,大家都惊诧地看着他。
邓布利多站起身,拿出魔杖指向索林,“诸位,跟着这样的疯人在一起,怎么能光复孤山呢!”
索林勃然大怒,“巫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发了疯,索林,难道还看不出吗?”邓布利多很冷静,他在陈述事实,是时候摊牌了,“听听你自己的疯话,枉你自称为王,竟如此不爱惜子民,任凭愤怒把他们当柴一样燃烧。挑动与半兽人、精灵的冲突,除却满足你的私欲,难道可以改善矮人的处境吗?”
“你对矮人的历史一无所知,巫师!我们沦落至此,与这两类害虫有直接关系。”
“我的确对矮人的历史一无所知,但我却知道仇恨的历史。”邓布利多一步步靠近索林,“我知道仇恨是如何在一个国家里蔓延,如何挑动人们互相仇视,互相攻击。你到底是想要富足的孤山,还是伤痕累累的孤山?作为君王,承受屈辱是一种美德,要时刻摈弃愤怒的私欲,而把人民的福乐放在首位。”
索林恶狠狠地看着邓布利多,这个人类海蓝色的眼眸里藏着痛苦与悲伤,就像深邃的海水一样,把索林的愤怒一点点淹没。
他渐渐冷静下来,扭过头去,冷声说:“到此为止。我们不要再谈这个话题。”
“我会拯救你的灵魂。”老巫师坚定地回答。
长湖畔的夜冷得让人哆嗦,篝火的噼啪声刺耳。
在这时候,一个人类男子穿过夜雾走近了营火,他是长湖镇卫队的一员。
“喂,你们来做什么的?鬼鬼祟祟地在附近出没。”
杜瓦林上前交涉,“我们是蓝山来的生意人。要去铁丘陵探亲,仅此而已。”
索林开口打断:“我们需要一条船,能渡过长湖北上。”
“你们要去孤山?”人类男子很敏锐。
杜瓦林连忙搪塞,“不,只是借道。”
索林再次打断:“我们要去埃瑞博。”
“一群矮人要回孤山。”人类男子脸上的敌意消融,“那里还盘踞着龙呢。你们有什么办法能解决它?”
杜瓦林笑着说:“我们有巫师。”
索林仍旧打断:“我们没有办法解决它,但已做好了死在那里的准备。”
人类男子肃然起敬,“了不起的决定。”
远征队的大伙儿焦急地看着索林。比尔博则扯了扯邓布利多的袖子。
“别怕。”老巫师低头与比尔博对视,“你们不会死在龙焰之下。”
人类男子说:“跟我走吧。我带你们去见镇长,能不能要到船,得看他是否同意。”
“你叫什么名字?”
“巴德。”
“倘若我取回孤山的宝座。”索林这样说,“你会得到奖赏。”
“长湖镇一直流传着山下之王归来的诗歌。也许你们不是命中注定的孤山之王,”巴德带领他们走向城镇,“但所有人都期盼着这一天尽快到来。”
孤山矮人手指头缝儿里漏出来的财富曾养活了山脚的河谷城,那时候的河谷居民生活富足快活,每一位在孤山做工的匠人都得到了极丰厚的回报,大家都央求能去为矮人劳作。史矛革的到来打破了这场黄金的美梦。
龙祸后幸存的人聚集在长湖镇,便把孤山宝藏的故事代代传扬。大家都期盼山下之王归来,带领他们过上富裕的生活。
在长湖镇,矮人们得到了热烈欢迎,随后,他们乘坐大船逆流北上,前往巨龙蛰眠的埃瑞博。
两天后,等远征队真正抵达山脚,站在坚实的大地上,眺望阴沉沉的孤山,以及周围被龙炎焚烧,寸草不生的焦土,原本充满勇气的心终于提到了嗓子眼。
巴德站在船上对他们说:“祝你们好运。”
“那你呢?”
“当然是回家去了。”大船调转方向,顺流而下。
索林站在凄惨的天穹下,一时间竟然不敢前进。
邓布利多却前进了。向着孤山的埃瑞博之门进发,向着山上那个黑黢黢的入口进发,那里黑烟袅袅,是巨龙的鼻息,在山腰堆积成黑云,熏得山石都红炽、迸裂了。
“喂!巫师。”索林在他身后高喊。
邓布利多在前面停下了。
远征队的成员一一走到他身边。
索林冷着脸,“我证明给你看。为了夺回故土,都林的子孙是不怕死的。”
矮人们用拳头敲击胸膛,发出古老的战吼,这是慷慨赴死者为自己准备的悲歌。
飞贼比尔博·巴金斯抿着嘴,什么也没说,但他和大家站在同列。
邓布利多的眼眶湿润,气氛烘托到这儿了,老巫师也是感动得不行。随后,他打了个电话,“喂,龙裔吗?对,我是阿不思·邓布利多,你现在有空吧?那有兴趣一起屠龙吗?”
挂断电话,老教育家露出人脉广博的笑容,“好了,我已经呼叫增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