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儿和鸳鸯皆被黛玉这异常的举动搞糊涂了。
黛玉道:“既然是真的,我帮你如何?”
平儿疑惑道:“帮我?”
黛玉以扇遮面,笑道:“你们都送了定情信物了,便送你去那边,可不是帮你?”
平儿知黛玉是性子直的,也犯不着和她一个丫头说歪话。
更是奇了,又想说本没什么,又怕牵扯到二奶奶,只半晌憋不出话来。
黛玉只当她害羞了,心里更笃信了几分。
“你放心。”
说完这话,黛玉便带着雪雁离开,往贾母房中来。
平儿问鸳鸯:“林姑娘什么意思?什么叫让我放心,我今儿是越发糊涂了。”
鸳鸯也起疑,只道:“说不得是什么,且等等吧。”
且说几个儿孙媳妇来贾母这边,贾母也思忖起来,善妒的名声,对当家主母来说可是大罪,是在七出之例的,可大可小。
而且这话是从王熙凤的婆婆邢夫人嘴里说来,又无疑加深了信度。
但贾母有心疼爱凤姐儿,又怎会真拿她如何。
只道:“你们两口子新婚燕尔的,难免亲密些,琏儿不亲近房里人,也不该怪到凤丫头身上。”
又对邢夫人冷声道:“你这个做大太太的,也多看着大老爷,说儿子房里闲话做甚,没得叫人笑话。”
沉默了好一会,却有丫头道:“林姑娘来了。”
众人皆疑惑起来,林姑娘在荣府,向来不爱沾惹是非的。
因贾珣和林黛玉的婚事,只贾母和贾政知道,王夫人虽猜黛玉可能许了人,却不知是谁。
贾母心里不由怨起贾珣来。
其实在她心里,是不信平儿果然是那种人的,却不得不处置她,否则王熙凤难免受牵连。
也不管黛玉,便道:“丫头大了,不过爷们少了亲近,便不安分起来,心已经走了,又强留着作甚,便放她出去吧。”
王熙凤虽有心留平儿,但涉及到自己身上,她还是分得清的,亲密些的丫头,也是丫头,只闭口不言。
倒是黛玉缓步过来,靠着贾母身边坐下。
又挪瑜看向凤姐儿,说道:“老太太,照我说啊,这事儿也怪不得凤姐姐,任凭谁娶了二嫂子这样的美人儿,哪里还肯看旁人一眼的。”
王熙凤不料黛玉竟这般为自己说话,心里感激之余,又有些奇怪。
又听黛玉道:“平儿姐姐自然是入不得琏二哥的眼,但有些眼皮子浅的,却欢喜得很,不如便成人之美罢了。”
这话说完,王夫人当即便知道了,黛玉许的人,定是他了。
又不免疑惑,人都道林丫头是个小性儿的,如今不仅不气,反倒撮合起来。
贾母思量一番,又看向黛玉,见她居然不气,不知是好是坏。
便问凤姐儿道:“到底是你的丫头,你什么意思?”
王熙凤心里琢磨着,被邢夫人摆了一道,还有赵姨娘,若不反击,以后不谁都欺负上自己了。
面对贾母之问,只回道:“连我都是老太太的丫头,老太太想怎么处置,怎么问起我来,必是依老太太的。”
贾母道:“既这样,我便做主了,琏儿原不曾收的,到我这边来,给她寻个去处吧,若琏儿不依,便叫他来找我。”
又向凤姐儿道:“夫妻恩爱,原是好事,但府里开枝散叶,也是主母当考虑的。”
凤姐儿脸一阵臊得慌,只点头应了。
且说众人散去,贾母房中只余黛玉一人陪着。
贾母叹道:“到底不是小孩,说起来,也是不小的官儿了,这般拈花惹草,以后可还了得。”
黛玉笑道:“我便遂了他的心,且看他什么说法?”
贾母笑了笑,摇头道:“但愿是个知好歹的,可这样的人,也不多了。”
黛玉并不回答,只心里想着,他会怎样呢?
有修建省亲园子的大事,这件小事并没引起太大的波澜。
有暗骂不要脸的,有幸灾乐祸的,也有几个要好的丫头,安慰一番,又送些东西。
贾琏忙完园子里事回来,听说了这事,好生憋屈,倒不仅为失了一个丫头,唯独自己房里人居然和旁人私会,着实没面子。
有心和王熙凤发作一回,谁知这次王熙凤不但软语认错,还许了贾琏收了房里人。
这贾琏原是被辖制惯了的,今儿自觉得有了面子,竟不计较,也不往贾母处要人。
于是平儿便卸下手里的事,被叫来贾母这边。
两日后,便将她送去了胶东侯府。
贾珣如今早不住这边,何以还送来这里,有意叫他难堪的。
刘母听了下人来报,问清楚缘由,只是笑笑,便要见一眼这丫头。
平儿正大有心灰之意,虽一路不曾掉泪,回念过去,禁不住萧索之感。
林姑娘虽系好心,到底误会了,却又怪她不得。
正自哀之时,却问得传话,只说太夫人要见她。
刘母好生端详她一番,问道:“荣国太夫人有信说,哥儿喜欢你,她也有心成全你们,我还想,究竟什么标致人物,得这样破例,我今儿瞧着,却也欢喜得紧。”
平儿已无心去解释,果然见了哥儿,又不知什么光景。
又道:“你便在这边住两天,后日哥儿休沐,会这边来,我让他接你回去。”
平儿听这话,感激之余,又大为不解,忍不住道:“太夫人这般,奴婢不知何以自处。”
刘母笑道:“老婆子活这么大年纪,颇知些人,珣哥儿是什么人,我略知些,你是什么人,我也略知些,不过是豪门大宅里那一套,难得糊涂,却让丫头受这般委屈。”
平儿一时哽咽,竟不能言。
万不能想到,一下说道心坎里的,竟然是个身份尊贵,并不相识的老太太,竟觉得几分亲情意思,只不好逾越的。
……
且说贾珣这边,这两日都在市易司办事。
一早便和许焦裁商量办报纸的事。
许焦裁到了税宣局做了主事后,一边着手宣传商税,一边和户部打擂台,还要反驳各反对派的攻讦,事务虽多,却不局促。
这日专利局的主事来衙门报道,先是见过桥东山,只简单应了两句,便打发来找贾珣。
贾珣早验了籍,知其名字,唤作凌行。
待见了本人,听其说话,果然和山东民乱时遇见的人很相似。
便问:“可还记得贾珣?”
凌行思索起来:“不曾认识,自然也不记得。”
贾珣又道:“去年山东民乱。”
凌行苦着脸:“下官不想记得,大人何必非得提起呢?”
贾珣也觉惊奇,笑道:“不意今日,竟得见旧友。”
许焦裁因问:“你们却如何相识?”
贾珣便说了当是形景,又笑道:“老兄当年,对权贵之人多为不忿,如今却又如何?”
凌行哼道:“岂止当年不忿,如今我仍然不忿,一个白身,一个举人,反倒坐在我堂堂进士头上,还有法度吗?”
贾珣问:“如今你也成了官,该如何面对民呢?”
凌行道:“大人管得太宽了,要是看不上下官,便放我去别处罢了。”
贾珣不过略有感慨,当初骂官为贼的失意人,如今却穿上了官服,又是别样的气度。
便道:“凌大人也说了,你可是进士,在咱们这儿,也是高级人才了,怎会看不上。”
又向许焦裁道:“许主事带咱们凌主事熟悉熟悉,差不多写个建制,我这边和提举大人合计无碍,便可施行了,可不得闲。”
凌行问道:“可有前任的记录可查。”
贾珣道:“我便是了,一会子和你说了,我也好轻松些了。”
有了新的牛马,终于可以轻松一些了。
又想着,年轻人还是要多享受,将努力的机会让给需要的人。
桥东山吩咐人,叫贾珣去。
方一落座,桥东山便开门见山,道:“市易司如今也有些规模,但出票数仍不及户部,今年汇算,如若不及,便要裁撤,可有什么想法。”
贾珣问:“市舶司怎么说?”
桥东山道:“市舶司不一定用我们开的票,咱们是平级的。”
贾珣道:“大人的意思我知道,登莱海军我会试着去争取,让从事海贸的商人看清局势,至少不能落后。”
想了想,又道:“不妨给大人透个底,陛下有意依托市易司组建新军,一旦成军,有了战绩,我有信心,在来年汇算前,拿到更高的出票率。”
桥东山略感惊讶,道:“竟有此事,怀玉也知军?”
贾珣道:“行军打仗我不会,但组建一支军队,却也略懂一些,希望能对大人行事,会有所帮助。”
桥东山道:“你既如此坦诚,我不妨给你透个底,今秋的粮食,问题很大,你办的那厂,人太多,会缺粮的,不如精简些。”
贾珣不意桥东山竟有此提醒,道了谢,却没答应,道:“有些事,还待做。”
“桥大人久经仕宦,必然见过,乡土豪强,必定坚固堡垒,囤积粮草,若遇见匪寇,只需闭门,便可无碍,而堡垒之外,农民死活,他们是不关心的,当异国的大军扫荡大地,却不免残破,哪有坚固的堡垒,只有民众,才是最坚固的堡垒,难道却要舍弃吗?”
桥东山亦有些动容,揽其手道:“怀玉之心,我知之矣,对这新军,我也很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