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珣送走李木枳,正想歇会儿,又有传令兵火急火燎地来报。
一见关晓河,苦笑道:“又出什么事儿了?”
关晓河道:“这丫头说,她家姑娘晕了。”
又指了指莺儿。
“那还不去救人?”
莺儿道:“珣二爷,姑娘会不会死了?”
说着还哭了起来。
经过这一晚上的大战,又没睡好,不耐烦丫头哭哭闹闹的。
“一点儿事都说不清楚,要你做什么的。”
直接揭起铁盖子,跳下地库去。
莺儿一时反应不及,连急道:“别过去。”
但已经晚了。
贾珣哪里料到这个阵势,只见薛宝钗正光溜溜泡在浴盆里,白嫩的手臂挂在盆边,脸上还带着一阵绯红,闭着眼睛。
两只可爱的团子在水面仰泳。
两个婆子看贾珣进来,也不觉有异样。
莺儿忙冲到贾珣身前,但到底矮了些,遮不住目光。
“你还看。”
贾珣问道:“怎么回事,这个时候还泡澡,还晕了。”
莺儿道:“姑娘身上有内热,最是急不得的,一旦热毒发了,便要服冷香丸才行,只能想法子祛热。”
贾珣道:“糊涂丫头,泡水里怎么去热,要水分蒸发才行,把姑娘抱起来,放榻上,在扇扇风,兴许有点儿用,我还是去请大夫来吧。”
莺儿忙道:“不行,这样子怎么见大夫。”
贾珣也顾不得,道:“人命要紧,你们两个还愣着干吧,抱出来。”
莺儿却一个劲儿在原地转悠,嘴里嘟囔道:“这可怎么办啊,这可怎么办啊。”
两个婆子道:“也抱不动,太沉了,别再摔了姑娘。”
贾珣一把将这两个婆子推开,自己上前,远处还好,一靠近自己好像也要中热毒了。
眼睛一闭,也不管不顾了。
一把便将薛宝钗从盆里抱出来,放在榻上。
回头看向莺儿道:“愣着干嘛,还不救你姑娘。”
莺儿别着头看着贾珣,一边拿扇子可劲儿扇。
薛宝钗迷糊中好像感觉一双大手托住了身体,又是一阵阵凉风,睁眼好像看见了谁,又紧闭上。
想到什么,身上又烫起来。
莺儿叫道:“珣二爷,姑娘身上刚凉些,怎么又发烫了。”
贾珣道:“这热毒你们才了解,只再扇扇吧,我去看看薛大哥回来没。”
出了地库,贾珣终于冷静了些。
方才抱住那光滑滚烫的少女妙体时,几乎要控制不住。
这边薛蟠才帮了自己一次,转眼就和人说,要不我纳你妹妹做妾吧,到底有点说不出口。
回望一眼,心里暗道:再等等吧。
晨曦突破夜的封锁,挣扎出一丝光的指引。
薛蟠匍匐在马背上,一路狂奔而来。
贾珣喊住了要冲进地库的薛蟠,道:“叫莺儿吧,不方便进去。”
薛蟠忽想到什么,问:“珣兄弟怎么知道。”
贾珣上下四顾,笑道:“莺儿说的啊。”
薛蟠又狐疑地看了贾珣两眼,道:“这袖子都湿了,也不去换,别着凉了。”
说着将丸药递给了莺儿。
……
京营的大军姗姗来迟。
贾珣仍留在吉县码头这边。
京营带兵的将领有两位,一个是安县伯刘稼,一个是保龄侯史鼐。
一个自西向南而来,一个自北向东而来,共同汇聚于吉县码头。
“好大的动静,可无恙?”
刘稼一马当先,远远看到贾珣,便叫住了他。
“二舅放心,大战摆不平,打几个土匪还是没问题的。”
又看向骑马赶来的史鼐,笑道:“史侯来得迟了些,你道我昨儿遇见谁了,实在是可恶啊。”
刘稼笑问:“史侯没兴趣,我倒是好奇了。”
贾珣道:“好叫二舅知道,这大同边军报了败绩,这人没死战场上,倒混在难民里,外战不行,内战也不行啊,还拿了个叫孙绍祖的,不知二舅认得不认得,不过审问一番,发现和京中公侯之府还有些渊源呢。”
史鼐冷声道:“贾怀玉,莫要太猖狂,看你得意到几时?”
贾珣惊道:“史侯承认是你干的了?”
史鼐怒道:“我承认什么,想随意攀附撕咬,先找个软柿子捏吧。”
贾珣连道:“史侯莫要生气,说来我还得谢谢史侯。”
“这么便宜卖座大山给我,不然这防御工事还不好修的,你说好巧不巧,挖石头还挖出矿来,倒叫我不好意思,想给史侯补点钱,但想来史家世代高爵,必然看不上这点小利的,只好算了,承惠,承惠。”
史鼐见现场局势非自己所料,已经没了兴致,冷笑一声,便领兵回营。
刘稼问:“真挖出矿来了?”
贾珣道:“二舅说得,哪能这样容易,气他一气罢了。”
刘稼道:“这次能顶住,新军也算立住了,但终究不是多厉害的对手,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贾珣应诺不提。
这场战斗规模并不大,但对于新军,对于工厂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你硬一点,对方就软一点,你要能硬到底,对方就软成泥了。
因此这一仗,就像刺破封锁的利剑,为新生的幼苗破开接触阳光的缝隙。
刘稼道:“这里无事,我也得快些回去,京中调兵限制颇多,不能多耽搁。”
贾珣送走刘稼后。一边安排伤亡人员的抚恤,但财力有限,可以考虑和皇帝要些,一边对有功的,也要奖励和职位调动,这是固有流程,自然不用事事亲为。
但赏罚乃权力之所在,为人主者却不可假手于人,必须亲自选择批准。
事情尚未妥帖,便有冰玄卫来宣。贾珣只好放下手上的事,跟苏山一起入宫朝见。
“苏兄给我透个底,好事还是坏事?”
苏山道:“不好说,得看贾兄弟怎么应对了。”
“有朝臣弹劾?”
苏山点头。
贾珣道:“这些人就是闲的,又是门生故吏,又是同乡同省,成日里就知道拉帮结派,攻击政敌,半点不干实事儿。”
苏山道:“理是这个理,兄弟好自为之。”
跟着太监进入含元殿,贾珣先向乾德帝行礼,便躲在后面。
赵百川道:“贾知事,有几件事,朝臣皆有疑,需要你说明一下。”
贾珣道:“不敢,请阁老问。”
赵百川道:“有朝臣弹劾贾大人,无旨组织武装,有不臣之心。”
贾珣闻言大笑,道:“真真天大的笑话,下官建新军,乃陛下旨意,军中一切所需,皆出陛下,下官安得擅专,何况京营有大军二十万,区区一万人马,能做什么,不知是哪位大人,扣帽子之前,也好歹调查一二。”
刑部侍郎余始道:“贾怀玉不要混淆视听,非是新军,实指你建的城南工厂,据本官所知,工厂自组武装,攻击难民,至于近三万人以上携带兵器。”
贾珣道:“大人所言,倒令下官疑惑,莫非有人要打你,你只能受着,挨打,如果反抗,就是非法武装了,这不许民众反抗的律条,写在什么地方?”
“等待救援便是了,哪里还能主动出击!”
“救援什么时候来,又往哪里主动出击了,余大人的消息,好生灵通啊。”
乾德帝对新军的第一战是满意的,但对于工厂预备役和拿着做工武器的工人参战,心里仍有些不舒服,但他不会在这时候表现出来,新军对他后期的计划很重要。
“此事不必再议!贾珣会议后留下。”
乾德帝突然发话,止住了这场争论。
于是殿中又开始谈论起难民的安置问题,一切一切的矛盾,都指向了粮税。
在昨夜战斗的余火中,通过了一项重要决定。
在辽东试点,并在河北、山东全面展开。
之所以选在辽东,这是双方的一个妥协。
对于皇帝而言,辽东因战争原因,失去了不少国土,且人口较少,阻力没那么大,一旦效果出来,黄河以北,便可顺势推行。
对于士大夫而言,则是认为战事焦灼,没有行政的良好时机,最终会不了了之。
至于吃败仗,或许有部分人关心,但更多是不关心的。
一则大多数人以为,只要控制住几大关口,寇虏便进不来,二则,即便是进来了,还不是得仰仗我等士大夫治理国家,兴许还能回到前元时的盛况呢。
有了这种后路的心思,内斗起来也越发不会有底线了。
随着此事议定,朝臣也就此散去,阁臣自去文渊阁值守,各部官员也自回衙门。
高芹临走时,还不忘提点贾珣一番,道:“别有了新军,便忘了市易司了,若收不够税,衙门就得撤了。”
贾珣道:“多谢尚书大人提醒,下官也想为尚书大人分担一些。”
“就怕你没这个本事,贾平汝是一点没教会你尊敬上官啊。”又笑说,“听说市易司的关税口岸被烧了,还不去收检。”
贾珣道:“尚书大人的消息可不及时,不过烧了间房子罢了,哦,对了,户部度支司的办事处好像出了点问题。”
高芹怒道:“挟公为私,不是君子所为。”
贾珣一脸茫然道:“高尚书一定误会我了,下官怎么敢做这种事,都是贼人一眼看见度支司衙门高峻,便以为横财不少,一股脑便都去了。我纵然想救,也来不及了。”
“那你想救吗?”
“不想!”
“呵,好自为之。”
乾德帝留下贾珣,让他详细汇报昨夜战事,以及工厂组织工兵的情况。
贾珣感觉到了乾德帝的异样,尤其在他提到工厂作息管理制度和军队制度的相似时。
当时还不觉,走出宫殿时,回望皇城的殿宇错落,才猛然醒悟。
没有皇帝会为民众的组织和力量而欢喜,尽管他们暂时还有用。
另一边,乾德帝也在为此事反复考量。
对战斗的细节,贾珣描述的和乾德帝接到的密报大同小异,并没有刻意隐瞒,但乾德帝依然对大工厂的组织模式感觉到了一种危险,同样还有兴奋。
因为正是这种危险,才能成为土地改革的搅屎棍,搅动这一潭死水。
……